城市改造在現代都是項大工程,更不必說兩千多年前的西域了。
劉燁記得度娘百科對城市改造的定義是這樣的。所謂城市改造,利用來自公、私財源的資金,以不同的方法對舊城進行改造,尤其是在實體方面,包括建造新的建築物,將舊的建築物修復再利用或改作它用,鄰里保護,歷史性保護及改進基礎設施等等。
不得不佩服張騫這位奇才,兩千多年前的意識跟現代幾乎沒有兩樣,他的這種觀點讓獵驕靡深深記在心裡,臨終之時不忘囑咐軍須靡務必完成這項使命。
軍須靡提出的改造計劃主要是針對改進基礎設施,劉燁原先最擔心的是鄰里保護這方面,絕大多數百姓都念舊,他們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家,對於政府強行拆遷很是反感,原拆原建改善居住條件可以接受,但要是給一筆爲數不多的拆遷費就被打發走了實在是不甘心。
強弱之爭從古至今屢見不鮮,在現代和平年代,主要矛盾集中於百姓的衣食住行,對於國家是芝麻綠豆的這些小事,對平民百姓來說就是生計大事,甚至是窮其一生努力的目標。
爲了維護自己的權益,默默無聞的小百姓也能以死相拼,報紙上電視上網絡上,一起又一起駭人的消息令人震驚,每當看到類似的消息,劉燁就忍不住難過。生命何其寶貴,卻在強權面前分文不值,不得不說是社會的悲哀。
如果這次擴建牽扯到拆遷問題,劉燁倒是做好準備管一管的,她好歹也是個右夫人,算是能說的上話的人,無論如何都要爲普通百姓謀福利。幸運的是,軍須靡根本沒動過這個念頭,一來工程耗費太大資金有限,二來地域遼闊的烏孫沒有土地緊張的困擾,沒有必要去動百姓的住所。
這麼一來,劉燁最擔心的問題就不存在了,也許還會有少數住戶需要遷移,但總好過大面積的改造。
歷史性保護這個問題可以說不存在,赤谷城中除了獵驕靡時期建造的“宮殿”,其他沒有什麼值得保護的地方。城中最熱鬧的交易市場擁擠不堪異味撲鼻,做生意的商人們早就想換地方了,烏孫王朝重建市場對他們來說,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好事,哪有反對的道理。
赤谷城北有片廢墟,那裡的土窯房早已沒人居住,在大月氏佔領烏孫的十餘年間,大月氏的貴族大多來赤谷城建造別院,方便家人做生意之用。獵驕靡收回烏孫之後,趕走了所有的大月氏人,這些土窯房也就空下了,而赤谷城中的烏孫居民也不屑住在這裡,在他們眼中,這是烏孫的恥辱。
如今軍須靡剷平恥辱的印記,百姓都很支持,將這兒改造成西域最大的交易市場,不僅便於各國往來,也能促進烏孫經濟發展。
所以,赤谷城的擴建主要就是集中此地,興建商鋪,擴寬道路,還有專門留給馬販們使用的馬場,聽說衛氏驛站還要開家分店。
這也許就是衛律豪爽掏錢的原因,像他這麼精於算計的人,若是不能賺更多錢的買賣,他是不會甘心投資的。但這也意味着,擴建期間,劉燁他們每天都要面對令人生厭的衛律。
軍須靡像現代的房地產大老闆一樣,宣佈完開工就走人了,接下來的這些事就全部交給烏布吉辦了。縣官不如現管,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軍須靡走後,烏布吉就是老大,他說啥是啥,說不讓誰開工誰就別想領工錢,哪怕公然要管賬的人挪用公款,也沒人敢吭一聲。
劉燁是大漢工匠的監管,她負責的工作是修建商鋪,按照大漢的房屋構造建一百間商鋪。這些商鋪都在廣場中心位置,建成以後,以售賣或租用的方式給商人們使用,工藝要求較高,也只有大漢的工匠能勝任。
烏布吉帶領烏孫工匠修路蓋馬場,修建寬敞平坦的道路,方便商旅過往,除此之外他們還要另外建造一批簡易的商鋪,以供小商小販做生意。
擴建工程完成之前,烏布吉是不會動劉燁和大漢工匠一根汗毛的,他還得指望他們爲烏孫建造最好的商鋪,還要利用他們高超的手藝。烏布吉是個很會掩飾的人,他成天面對劉燁,心裡恨得要死,他將翁歸靡的失蹤完全歸罪於劉燁,他認爲,如果不是劉燁勾引翁歸靡變心,翁歸靡也不會性格大變甘願墮落,更不會拋棄扶瑪與軍須靡反目。
烏布吉心痛孫女扶瑪的遭遇,惋惜失去了最稱心的孫女婿,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劉燁這個妖女造成的。他現在就眼巴巴地盼着工程儘快結束,親手了結妖女,爲飽受痛苦折磨的孫女報仇。
烏布吉表面上尊重劉燁,劉燁待他也相當客氣,給足他面子,關鍵問題卻絕不讓步,烏孫的工匠她管不了,也不屬於她的管轄範圍。但大漢工匠該享受的待遇她是一個子兒都不會少,工作休息時間合理分配,就算烏布吉要求趕工,她也不搭理。
衛律跟烏布吉打得火熱,幾乎每天都能看見那抹炫耀的藍,他也想趁機跟劉燁套近乎,只是劉燁懶得理他,碰過幾回釘子,他也就沒那麼熱乎了。只是這個衛律生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工程進行前幾天還算順利,最近卻總聽大漢工匠們說,烏孫的工匠已經開始趕工,大多數人都是連續幹好幾個時辰的活,甚至有人日夜都不合眼。
照這樣幹下去,烏布吉也別想着算計大漢工匠了,烏孫工匠首先就要過勞死一批。
大漢工匠議論聲不斷,他們倒不是不願意爲了錢加工時,但就怕有一就有二,烏布吉要是讓他們每天這麼幹,是個人都吃不消的。
爲了安撫工匠,師中和常惠特意來找劉燁商量。劉燁聽說了這些事,她也很痛快地表明立場。
“師大人,常將軍,你們儘管放心,我不會向烏布吉妥協的,如果他爲難你們,就讓他來找我好了。總之,我不會讓大漢工匠拼死拼活地賣命。”
師中不免有些擔憂:“大王不在,現在都是烏布吉長老說的算,據我所知,烏孫的工匠十有八九都在趕工。他這樣做應該不是故意針對我們,而是確實想趕進度。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是大王暗中授意?”
常惠不耐煩地撇撇嘴:“切,這兩個傢伙就是狼狽爲奸,軍須靡嘴上說的好聽,背地裡還不是照樣算計咱們,他奶奶的,還想殺人滅口,老子先把他給滅了……”
“常將軍!”師中出聲制止他說下去,避免隔牆有耳,被人聽了去。
常惠自知一時嘴快,自己打自己兩下嘴巴:“呸,呸,我胡說八道呢!這樣行了吧!唉,這都什麼事兒啊,我算是看透了,老實巴交做人就是沒有好下場,咱們以後可別再實誠了,該幹嘛幹嘛,管他三七二十一哩!”
劉燁心裡掛念着翁歸靡,同時又爲烏布吉的事煩心,她實在不高興跟烏布吉勾心鬥角,反正她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人待他再好都沒用。就像那個須其格,滿腦子害人的想法,已經無藥可救了。
“大家多留意吧,察覺到異常就及時通知我,至於烏布吉,我會盯着他的。”
劉燁送走了師中和常惠,回到空蕩蕩的房間,馮嫽給翁歸靡送信還沒回來,一個人靜靜地想些事也挺好。
這個小房間是大漢的工匠按照她的要求建造的,二十平方的大小,向陽的窗戶很大,掛着米白底的窗簾,房裡擺放着她“設計”的桌椅櫥窗,很像她前世的“閨房”。
劉燁單手托腮看向窗外,大漢的工匠們正在辛勤勞作,無形中感覺多了份責任感,她有責任保護他們,如果可以的話,她將送他們回大漢與家人團圓。她呢?回大漢就不用想了,她回去只會給家人帶來不幸!她愛的人在草原,她哪兒都不去,就陪着他看每一個日出!
虛掩的房門被人無聲地推開,沉浸於自己幻想的劉燁沒留意到背後的那個人,以及那雙深邃的藍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