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廣大穿越者來說,穿越到真實歷史時代並不是件幸運的事,雖說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預知大方向的發展情況,但凡事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順利,也不是一根筋通到底,過程之曲折情節之反覆是令人難以承受的。
劉燁比較熟悉兩漢歷史,只是這項特長沒能給她帶來好運,穿越以後才知道,史書上沒有寫明的事情太多太多,籠統地給出一個結果,中間的過程卻是要當事人親自經歷過才知道。譬如翁歸靡,史書上說他是解憂公主的第二任夫君,是她最愛的夫君,但就連這麼情深意重的夫君,她想得到也是極不容易的事。
遇見她之前,翁歸靡有個青梅竹馬的初戀女友,還有家族利益的牽扯,顧及堂兄弟之間的感情等等因素。起初劉燁對史書的記載深信不疑,無論多麼艱難都打定主意跟翁歸靡在一起,不管拆散人家小情侶多麼困難,不管對抗王室長老多麼艱難,她都沒有放棄。
只是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之後,這些因素還是存在的,仍然阻隔在他們之間,成爲難以跨越的障礙。翁歸靡的不認同不理解不支持,劉燁的傷心寒心死心,使得他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劉燁甚至想過憑藉自己的力量控制烏孫王室,不再依靠任何人。
經歷過赤谷城之爭,成功打壓匈奴馬販衛律和烏布吉長老,以及順利阻止大宛內亂,劉燁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原本她就是獨自來到這個世界,她能靠的就是自己。
歷史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了劉燁的感情,卻也不是毫無益處,史書上介紹的西域諸國概括都是真實可靠的資料,掌握這些資料無疑於具備了先知的能力。
劉燁之所以敢跟龜茲國王立約,不是一時意氣用事,也不是純粹的賭徒心態,更不是想吹牛跑路。龜茲遭遇這場洪災,對國家對百姓都是莫大的損失,依照普通人的見識,想要重建家園確實是件艱鉅的任務,沒有一兩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實現。
但史書告訴劉燁,龜茲是個天然礦藏豐富的國家,西漢時期盛產鐵,明清時期盛產金銀。劉燁來到西域,發現龜茲多產鐵的確是事實,那麼,還有金銀等等礦藏未被髮掘,如果被開採,這可都是原始礦藏,價值相當可觀。
爲免改寫歷史,劉燁並不打算大面積地開採金銀礦藏,她只需要解決眼下的困難就好。目前來說,龜茲有金礦銀礦還是個秘密,劉燁能透露給身邊的同伴,卻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她信任她的同伴,但身邊的這個巫男能否信任就是未知之數了。
巫男庫斯特與左賢王翁歸靡長得很像,但他們並不像是一個人,經過幾天的相處,包括劉燁在內,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認爲。
庫斯特每天清晨就開始唸經,趕路的時候,他可以一直唸到天黑,一日三餐都是乾糧,不沾半點葷腥。不僅如此,他還不會武功,由於各地災情嚴重,道路很不平坦,他不止一次從顛簸的馬車上摔下來,摔得毫無形象而言,而且絕不像是裝出來的。翁歸靡是駕馭馬匹的高手,即使他刻意僞裝,身體的本能仍是存在,不可能摔得這麼慘。
“這個巫男看起來不是普通人哪,表面上看起來溫溫吞吞,骨子裡卻有一股子霸氣,公主莫要被表象矇騙!”
圖奇棠的這番話時不時地在劉燁耳邊迴旋,究竟圖奇棠眼裡的庫斯特是什麼樣子呢?反正劉燁沒看出來他的身上有霸氣,除卻他是巫女派來的盯梢,看不出他有什麼用處!
不過,圖奇棠的話也不能全信,畢竟他是個難以預知的人。史書上關於安息王朝的記載少之又少,這位圖奇棠王子,更是毫無半點筆墨描述,劉燁對他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他對未來的影響。若不是此人精明外露,劉燁興許都不會堤防他。
傍晚,車隊抵達受災情況最嚴重的小鎮,小鎮位置低窪,鎮外又接連着幾條河流,暴雨狂瀉未曾停歇,周遭的洪水都往這兒流。農田房屋百分之百都被泡在水裡,老百姓苦不堪言只能倉皇逃命,除了鎮子裡還沒淹的幾條街道可以落腳,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汪洋。
常惠和巫男庫斯特在另一輛馬車,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常惠盯着庫斯特,量他也不敢造次。
劉燁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師中和馮嫽,聽說龜茲還有尚未發現的礦藏,兩人都有些將信將疑。
“公主,就算龜茲真有價值昂貴的礦藏,可是,尋找起來也是耗費時日的差事。”師中提出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你能不能確認礦藏的方位,如果這裡沒有,我們豈不是要另尋地方重新來過。這樣下去,三個月是決計不夠用的。”
“可不是麼,公主,趙大人要是在這兒還好說,我們都不是這方面的人才,去哪兒找那些埋在地下的寶貝呢?而且你還說,必須秘密完成,不能讓龜茲的人知道,這麼一來,能幫忙的人手實在有限,三個月、三個月根本不可能啊!”馮嫽除了搖頭就是嘆氣,恨不能收拾包袱走人了,“早知道有這麼多麻煩事,還不如待在烏孫的好,或許還能找到什麼出路。”
師中嘴上不贊同劉燁的做法,心裡還是向着她的,聽馮嫽這麼說,隨機又轉換話題:“倒也不用這麼悲觀,公主既然有這個把握,我們就盡力爲之吧!我想,公主應該是看準了最近洪澇成災,土地泡在水裡這麼久,肯定是要鬆動些的,只要我們能找準位置就容易多了。”
“是呀,師大人也會說‘找準位置’,關鍵是這個位置能不能找得準。我們時間有限,人手有限,還得時刻防備那個盯梢的,哪來這麼多時間掘地三尺?”馮嫽說話一向不懂得遮掩,她也真沒這種必要,不管她說什麼,也不會有人怪她。
劉燁看他們討論地挺激烈,瞅個時機插了句嘴:“誰說我要你們掘地三尺呢?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法子嗎?”
師中心頭一亮,他怎就低估了穿越者的智商,他們認爲不可能的任務,在劉燁眼裡未必不可行。勞動人民兩千多年來積累的寶貴經驗,她隨手拿出來一兩條用,都夠他們解決燃眉之急了。
“公主,你是不是有好的建議?說吧,我們全力配合!”師中鼓勵道。
“嗯,我要說的是,金子並不是要靠挖的,有些金砂隨波逐流,看似不起眼,積聚起來卻是一筆不小的財富。沙裡淘金,積少成多,既不會暴露礦藏的位置,也不會節外生枝引起爭端,還能解決災情造成的損失。”
劉燁說出心裡想法,師中和馮嫽茅塞頓開,略作思量,點頭稱是:“好一個沙裡淘金,看來我們來的正是地方。”
沙裡淘金的計劃便是,挖掘河道疏通洪水,這步任務可以用龜茲本地人來完成,而師中和馮嫽手下的人主要負責過濾泥沙。接下來的就好辦了,拿着金子去鄰國換取各種物質,爲災區的老百姓重建家園。
計劃可以順利實施的話,三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河裡究竟有沒有金砂呢?
劉燁等人剛下馬車,不急着去鎮上找住處,直奔河流而去。打着疏通洪水視察地形的旗號,庫斯特一路跟着也沒看出來有何異樣。師中命人拿着竹篩子在水裡過濾,換了幾個方位,除了沙子還是沙子。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望着腳下一筐筐沙泥,師中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劉燁相信自己的推斷不會有錯,堅持要求繼續過濾。
庫斯特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三個月重建家園,難道靠的就是那些沙泥?這簡直是個笑話,他要是把來到災區第一天的活動如實彙報給巫女,只怕巫女也得迷糊吧!
“他們這是要做什麼?不是要疏通洪水嗎?既然要疏通,得先找人挖河道不是麼,公主帶人在這兒拿着住篩子篩來篩去,撈出淤泥做什麼用?”庫斯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築堤壩,蓋房子,愛咋用咋用!”常惠虎目圓睜,沒好氣地吼了聲。
庫斯特怏怏地閉嘴,看了眼劉燁的背影,隨即收回視線,繼續念他的經。
劉燁等人在河邊站了兩三個時辰,雨一直下,馮嫽爲她撐傘的手臂痠痛難忍,硬撐着沒有喊一聲累,她知道劉燁此時的心情比任何人都焦急,能不能從沙子裡淘出金子,關乎着解憂公主的聲望以及大漢與龜茲兩國的發展。
“公主,回去歇着吧,這兒有我和常將軍在就行了。”師中始終是心疼她的,怕她着急,委婉地勸道。
“這片水域篩一遍下來要好幾天吧!”劉燁顧左右而言他,“若是多找些人分別來做,可以節省多少時間呢?”
“好的,我明白了,交給我來安排。”師中還是催促她離開。
“嗯,分成兩批人,晝夜輪流做……”劉燁想方設法儘快找出金砂,自顧自地想着心事,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清靈留意到她面色發青,不由擔心道:“公主,你還撐得住嗎?天就要黑了,我送你到鎮上休息,師大人和常將軍在這裡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沒事,我還能再待一會兒……”話音未落,劉燁眼前一黑,纖瘦的身子晃了晃,竟然跌倒在師中懷裡。
“公主……”師中不安地喚了聲,連忙囑咐馮嫽和清靈,“快,快送公主到鎮上……”
馮嫽和清靈將劉燁擡上馬車,在雨幕中趕向鎮子裡,清靈爲劉燁把過脈,鬆口氣道:“還好,公主是勞累過度昏過去了,沒有大礙。”
聞言,馮嫽緩緩放下車簾,看了眼昏迷中的劉燁,心痛道:“公主,他不是你的索朗,如果他是索朗,怎會連看都不看你一眼呢,他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