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歸靡與扶瑪僵持不下,扶瑪鐵了心要尋死,任誰勸都沒用,眼看扶瑪一隻腳懸空就要掉下去了,翁歸靡不顧一切地飛身向前攔腰抱住了她。
扶瑪閉上雙眼,整個人向前傾,等待永久解脫的下墜。她不是做戲,更不是爲了嚇唬誰,她是真的不想活了,日復一日的痛苦折磨讓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翁歸靡抱住扶瑪的那一瞬間,劉燁的心幾乎要破膛而出,生怕他們雙雙墜崖,再也沒有生還的餘地。
“扶瑪,不要這樣,我求求你……”翁歸靡顫抖地抱着她瘦弱的身子,昔日豐滿的扶瑪竟然瘦成一把骨頭,讓人倍感心酸。剛纔他有種錯覺,彷彿兩個人一起跌下深淵去了,他不再愛她,卻也不畏懼死亡,他不願意忍受良心的譴責,如果死能解決一切,他甘願一死。
扶瑪感受着他熟悉的氣息,乾涸的眼眶蒙上層層霧氣,在她萬念俱灰之時,死神與她只有咫尺之遙,而他,義無反顧地來了,將她從死神手裡奪回來!他這個傻瓜,他爲什麼不讓她死,還是,他寧願跟她一起死,也不肯接受背信棄義的罵名?
“索朗,我不要你同情,放開我吧,我太痛苦了,我活不下去……”扶瑪爲這個男人傷透了心,但她還是深深地愛着他,捨不得他死,即使他救她並不是因爲愛。
扶瑪傷感的淚水滴落在翁歸靡手背上,像是灼燙的火花,烙印在他身上,成爲永不消失的印記。
“不,我不會放開你,扶瑪,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你的人生不是隻有我而已。答應我,你會好好活下去,不然,我就陪你一起跳下懸崖。”翁歸靡這番話不是敷衍,縱使他鐵石心腸,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曾經愛過的女人死在他面前。
“爲什麼?你願意陪我死,卻不願跟我在一起,難道只有死才能成全我們?”扶瑪轉身看他,雙手緩緩撫上她摯愛的眉眼,“索朗,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記得我們曾經相愛的過往嗎?”
扶瑪絕望地搖頭:“你不知道我爲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你不記得你五歲時就說過你要娶我,在你眼裡我就是草原上最美麗最可愛的女孩。索朗,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我不僅醜陋還很可怕,爲了佔有你,我傷害別人,早已不是你愛的那個扶瑪。索朗,我愛你,如果我還有資格的話,我卑微地乞求你的愛,哪怕來生變成塵埃,也心滿意足。”
翁歸靡想起了他們相戀時的美好時光,動容道:“扶瑪,跟我走,離開這裡,我什麼都答應你還不行嗎……”
“你騙我,你怕我死了被人唾罵,之前我怎麼求你,你都不肯回頭,現在這樣說,我已經不相信了。索朗,放我走吧,那些詛咒的話我只是隨便說說,就算我變成鬼魂,還是愛你的,怎麼可能傷害你呢!我的心太脆弱了,禁不起再一次的傷害,既然我留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餘的,就讓我走吧!”
“扶瑪,你給我冷靜點!你死了就能得到快樂嗎?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難道都只是說說而已?你愛我就不會讓我自責一輩子,你愛我就不會讓我看着悲劇發生!你用死來懲罰我,就是最惡毒的詛咒,你要是非死不可,我不會爲你留一滴眼淚,我恨你一輩子!”
“索朗……”扶瑪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驚慌,將信將疑地抱住他,“你,你當真什麼都答應我?”
“我答應你,只要你跟我走!”翁歸靡顧不了那麼多,無論如何他不能看着她死。
“真的?哪怕是我要你娶我,你也答應?”扶瑪滿眼期盼地望着他,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翁歸靡猶豫了,他心裡還有劉燁,怎能不負責任地答應扶瑪的要求,雖然情況緊急,但也不能輕易許諾。
劉燁和馮嫽也是緊張地要命,馮嫽輕聲問她:“公主,你說左賢王會不會答應呢?”
“不知道,現在救人要緊,他想不了那麼多。”話雖如此,劉燁的內心仍是拼命糾結。
翁歸靡遲遲沒有迴應,扶瑪期待的眼神逐漸轉爲落寞失望,翁歸靡擁緊她,艱難地開口道:“我,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我……”
扶瑪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她要的那句話,自嘲地笑了起來:“我就說你是信不過的,就算是騙我,你也裝不像,算了吧,我們不必再互相折磨了,你放我走,我也還你自由。”
“扶瑪,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整理清楚這段感情,我得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你們倆即刻成親!”
在場所有人循聲看去,老賢王凌厲的眼神掃過劉燁,直直地定格在翁歸靡身上:“是男人就要信守承諾,你和扶瑪定有婚約,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索朗,扶瑪,你們過來,現在對天起誓,立刻結爲夫妻,永世不得反悔!”
軍須靡連忙跟着打圓場:“索朗,扶瑪,你們快過來啊,在那兒站着幹嗎,快啊!”
烏布吉老淚縱橫,走路都搖搖晃晃,連聲哀求:“扶瑪,扶瑪,回來啊,我的孩子,扶瑪……”
翁歸靡擁着扶瑪走向老賢王,扶瑪看着祖父憔悴的樣子,不由心軟,順從地離開了懸崖邊。
翁歸靡看了眼劉燁,面向老賢王,猶豫地說:“父親,我還沒有……”
“啪”的一聲響,老賢王一鞭子下去,將翁歸靡的左胳膊打得皮開肉綻,翁歸靡眼睛也不眨一下,硬生生地接下這鞭。
“立刻與扶瑪成親,跪下!”老賢王動了真氣,他就不信治不了自己的兒子。
翁歸靡低着頭一言不發,雙腿像是打了石膏動也不動。
“啪”,“啪”……
老賢王接着又是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直打得翁歸靡左胳膊就快廢了。
軍須靡和烏布吉一左一右拉住脾氣暴躁的老賢王,爲翁歸靡求情:“別打了,再打下去就打殘了。”
“這種不孝子,打死也活該,只當沒生過他!”老賢王推開烏布吉,揚起鞭子又要揮下去。
翁歸靡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就當沒有我吧,就當從來沒有遇見那個叫做香奴的女人。”
香奴正是翁歸靡的母親,老賢王舉着鞭子僵住了,渾圓的眼睛瞪着他,說不出是憤怒還是震驚還是愧疚。
烏布吉張了張嘴,仗着膽子上前拉住老賢王的手,勸道:“算了吧,孩子心裡也苦啊,這些年沒少受委屈,你們父子倆各退一步還不行嗎?索朗也沒說不娶扶瑪,兩個孩子鬧脾氣而已,大王已經選好日子了,就在下個月初十,你何必急於一時呢!”
“是啊,本王已經給他們選好日子了,賀禮也準備好啦,成親也要講究個黃道吉日呀,就下個月初十吧,二位沒有意見就由本王做主了哈,呵呵……”軍須靡乾笑兩聲,不停地給翁歸靡使眼色。
翁歸靡依然無動於衷,只是雙手緊緊擁着扶瑪,像在害怕她跑過去跳崖似的。
老賢王看他不理不睬,方纔那一絲絲愧疚之情也隨之消散,又一次將烏布吉推開,揮鞭子就打過來。
驀地,鞭子軟綿綿地掉在地上,再看老賢王他張大了嘴喘氣,臉色發青發紫,還不停地翻白眼。
“不好!”劉燁驚呼了聲,老賢王這症狀一看就是心臟病發作,連忙快步奔過來,“讓他平躺下來,快啊!”
翁歸靡愣了下,隨即扶着老賢王平躺在地上,劉燁握拳對準左邊心臟扣了幾下,又改用雙手做了十幾次按壓,緊接着爲他做了幾次人工呼吸。
“咳咳,索朗,我的兒……”老賢王總算喘過氣了,他的呼吸漸漸平穩,飄忽的眼神也重新找回焦距,他尋找着翁歸靡的身影,枯槁的雙手無助地想要握住什麼。
翁歸靡握住父親的手,捱了幾鞭都沒哭的他,此時淚眼模糊:“父親,我是索朗,我在這兒。”
老賢王嘆口氣:“好,好,總算還有個兒子爲我送終……兒啊,爹知道你想什麼,爹始終欠你娘一份情,對不起她啊,這份情爹會還給她的,你放心,這輩子還不了下輩子還!可是,你不能像爹一樣,辜負一個真心愛你的女人呀,扶瑪要是真不在了,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爹曾經以爲你娘只不過是那些女人中的一個,生下你是她最大的福分,其實不然,失去她以後爹才明白,她是沒人能取代的,她不僅是你的娘,也是爹最心愛的女人哪!遲了,太遲了,人走了就回不來了,索朗,你一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誰纔是值得珍惜的好女人,千萬不要赴爹的後塵啊!”
翁歸靡想起母親,哭得傷心至極,始終握住父親的手沒有鬆開。許久,他睜開雙眼,淡漠的眼神從軍須靡、烏布吉、扶瑪身上一一掠過,最終停留在劉燁眼前。
彷彿看了她幾個世紀,翁歸靡垂下眼簾,輕聲道:“扶瑪,下個月初十,我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