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龐林會妻

龐林會妻的事,單獨記傳。但,龐林是個小人物,陳壽沒有給他設傳,而是記在他哥哥的《龐統傳》裡。這在《三國志》裡並不罕見。

龐統是大名人,和諸葛亮兩個分別稱之爲“鳳雛”、“臥龍”,誰得一個就可以安天下的人。說到這裡,我們眼前縈繞着那個斷樑鬍子,戴個公子巾不算很雅的傢伙。

龐統的家鄉在襄陽,龐家兄弟離開家鄉,去投奔劉備。爾後,和劉備一起入川。

曹操揮師南下,佔據了襄陽,龐統兄弟就和家人中斷了聯繫,好比“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龐林的結髮妻子,乃是襄陽郡的習氏。曹操佔領襄陽之後,習氏與丈夫龐林失去聯繫,夫妻二人有十幾年沒見面。

有人說,習氏叫習禎,錯。習氏是習禎的妹妹,叫什麼,不知道,史書管女人都叫什麼氏,一般沒有全名。那麼,習禎的妹妹,就叫“習氏”。

習禎,字文祥,南郡襄陽(今湖北襄樊)人。三國時期蜀國官員。活躍於東漢末年至蜀漢初期。是荊楚大地的俊傑。

《襄陽記》記載:習禎有風流,善談論,名亞龐統,而在馬良之右。建安六年(201年),劉備投奔劉表,荊州豪傑歸劉備者日益多,習禎也於此時投奔劉備。那時,天下俊才之士都投奔名人,成爲時尚。

建安十六年(211年),習禎跟隨劉備入蜀。建安十九年(214年),劉備攻佔益州,大封羣臣,習禎先後歷任雒縣(今四川廣漢北)縣令、郫(Pí)縣(今四川郫縣)縣令、廣漢(治今四川雒縣)太守。

習禎和龐統是朋友,投奔劉備之前,兩人交往就很密切,也許就是這個時候,龐林和習禎的妹妹認識了——這裡,我們要打破對三國時期青年男女相識、相愛的固有認識,位移到現在青年男女相識、相愛的模式是恰如其分的。

兩個人相識、相愛,可能有約會、幽會,海誓山盟諸如此類的,總之,兩人是因爲愛,才結合到一起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粘合在一起的。所以,兩人分開十幾年,還相互守望,矢志不移,一個沒有再娶,另一個沒有再嫁。這在那個年月,是不多見的,尤其,男人十幾年不娶,是比較少見的。

這麼說就比較合理了,因爲在東漢時期,男人三妻四妾,司空見慣;而女人再嫁,也稀鬆平常。人們對婦人改嫁的事情,還是非常寬容的。

劉備的皇后吳氏,就是二婚改嫁給劉備的;曹丕的原配夫人甄皇后(追封),原本是袁熙的妻子,後來改嫁給曹丕;孫權的夫人許氏,原本是陸尚之妻,也是二婚改嫁給孫權的。

蜀漢和曹魏的開國皇后都是改嫁的二婚女,孫權的夫人也是二婚女。東吳羣臣一再要求孫權立徐氏爲皇后,徐氏失寵了,纔沒有被冊封爲皇后。通過這正史記載的史料,我們就可以看出東漢時期輿論對婦女改嫁的寬容。

在當時的輿論環境下,習氏與丈夫失聯十幾年,完全可以改嫁,沒人能把她怎麼樣;龐林與習禎失聯十幾年,完全可以再娶。

可是,龐林和習氏有一份真誠的愛情,他們都希望夫妻能有重聚之日,所以都在堅守真愛,習氏沒有改嫁,龐林也沒有再娶。

還有一個原因,龐林入川的時候,他和妻子習氏育有一女,而且,這個女兒有點兒什麼毛病,《三國志》記載“林婦與林分隔,守養弱女十有餘年”。

這裡的“弱女”絕不是“小”而“弱”,要是“小”而“弱”,“守養”“十有餘年”不就出脫個水水的大姑娘了?大姑娘還能弱了嗎?

這裡的“弱”,是這個姑娘有什麼病,龐林知道北方有個妻子,還有個有某種病的女兒。他的心裡始終油油地惦念着啊!

…… ……

關羽大意,被東吳偷襲,兵敗被俘,被殺,劉備興舉國之力撲奔東吳,要替他二弟復仇(實際也想着奪回荊州)。

劉備帶着黃權出征,龐林是黃權的謀士。

劉備讓黃權分兵江北,結果自己被陸遜擊敗。

黃權回蜀漢的路已經被切斷,投降東吳又不可能,和龐林商量一番,決定投降曹魏。

…… ……

《三國志》記載,劉備聽到黃權投降曹魏之後,說道,“孤負黃權,權不負孤也!”

黃權投降曹魏,劉備還覺得是自己對不起黃權。

龐林跟着黃權一起投奔曹魏,也不算是賣主求榮。

龐林投奔曹魏之後,就見到了失聯十幾年的妻子。

習氏獨自撫養女兒十幾年,苦苦等待丈夫歸來。習氏的等待,等回了真愛。龐林的堅持,也讓他與髮妻重逢。

給你三頁想象空間,分隔十幾年的相盼相愛的兩個人兒見面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再給你50個驚歎號,50個問號,由你自由填寫。

龐林與習禎妹妹的愛情故事,感動了當時的士大夫們。

曹丕聽說了龐林與習氏的愛情故事之後,賞了龐林夫婦一套衣服、被帳。多麼好的衣服、被帳也值不了多少,只不過是那麼的一個意思,以此來表彰龐林和習氏的節義。

此事典出《裴松之注三國志》,原文是“林婦,同郡習禎。禎事在楊戲輔臣贊。曹公之破荊州,林婦與林分隔,守養弱女十有餘年,後林隨黃權降魏,始復集聚。魏文帝聞而賢之,賜牀帳衣服,以顯其義節。”

…… ……

後記:

龐林投奔曹魏之後,一直在爲曹丕打廣告。這樣的舉動,讓蜀漢很不爽。蜀漢集團雖然沒有殺龐林的族人,但是龐家在蜀漢的前程也就此終結。龐統用生命爲家族鋪路,結果他的家族在曹魏顯貴,在蜀漢卻沒落了。

這就叫“生逢亂世,造化弄人”。

…… ……

龐林的哥哥龐統,有個兒子名叫龐宏,留在蜀漢。

他繼承了其父剛正直率的性格,同樣喜歡褒貶品評人物,結果得罪了權臣陳祗,只得屈身在涪陵郡做個太守。

不久,龐宏乘舟辦公,卻不幸遇上漲潮,最終溺水而亡。一代名士之後,竟然以這種方式辭世,實在令人唏噓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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