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董明沒有去坐班。去了也沒啥事兒幹,太常...這玩意就是個擺設。一年到頭沒有多少事兒,就算有事兒,上頭還有司空呢。
辰時末的時候,崔鈞上門了。
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普通的拜訪。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後,崔鈞就告辭了。這人來的突然,走的也莫名其妙。
董明一時間鬧不明白這人是什麼路數。不過心裡卻記下了崔鈞和崔家,過些日子總能搞清楚,弄明白。
崔鈞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快到中午了。董明在院子裡耍了一套中平槍之後,便到了飯點。吃罷了午飯,在家裡也是無事,董明決定去坐班。
到了低頭,他進了自己的班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寫東西。之前他在家裡也一直在寫,眼下不過是完善一二。
其實就是科學司的籌建方案。
作爲董明目前計劃中的重中之重,對科學司的籌建,他可以說是非常的重視。
整個科學司,被他分成了民調、民用、武備、理論、外事、財務六個部門。
民調,表面上是民間調查、蒐集物資,實際上就是諜報部門;民用則是將各種技術變成使用性的東西;武備,顧名思義就是研究各種新式裝備;理論部門則負責將科學司的所有科研成果,歸納整理,編輯成書,算是科學司的宣傳部門;外事,一來負責跟其他官員們隊員,二來也負責做生意。
章程修補好了之後上呈給劉宏,後者用印即可。科學司設司正一名,司丞一名。前者秩比千石,後者秩比六百石。
各部門有設部長一名,秩比兩百石的小官,劉宏肯定也不會在意。每個部門下面還有若干的小吏,沒有品秩,但有俸祿。
“太常大人。”
就在董明完善科學司章程的時候,趙岐走了過來,笑着道:“太尉那邊派人來了,說是科考的試卷已經出來了,讓我等查驗一二。”
“哦?”董明放下筆,站起來走到趙岐跟前問道:“去看看。”
出了班房,來到前廳,太常的大小官員都在,圍着一張矮几正在討論。董明走上前去看了看,試卷共分爲三個部分。
明經、常識、策問。
明經比較簡單,就是考的儒家經典的背誦默寫能力,這玩意只要是個刻苦用功的人,都能答出個八九不離十。
常識其實就是新學的內容,包括天文地理、算學等等內容。不過董明卻沒有讓蔡邕隨意出題,而是建議他以算學爲主,其他的爲輔即可。
最後一道是策問,沒什麼好說的。
整體看下來,董明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便對着衆人說道:“倒是沒什麼問題,就讓太尉大人這麼出題吧?”
趙岐聞言搖了搖頭道:“太常大人此言差矣!”
“你說。”董旻笑着看向趙岐,示意他發表自己的意見。
“聖朝自世宗以降,獨尊儒術,如今國朝開歷代之先河,設科考之制,爲國選材,自然當以儒家經典爲科考題目纔是。僅僅一明經,不過稚童用心即可通過的考試,又有何意義?”
趙岐很不滿,作爲一個儒家衛道士,他不能接受科考這件事上,跟儒家沒什麼太大的關係。這時間久了,不是要絕了他儒家的道統?
董明聞言笑了笑,解釋道:“整張試卷,不都是依託儒家學說出的題目嗎?”
趙岐聞言嘴角抽了抽,梗着脖子道:“太常大人....這常識一科,也是儒學?”
“怎麼不是了?”董明笑了,道:“新學,也是儒家之新學,爲什麼不是儒學呢。”
“這.....”趙岐本身就不是雄辯之人,雖然他知道董明說的不對,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畢竟董明一直標榜自己是儒家弟子,新學也不過是儒家的一種新的形態罷了。
儒家學說早年間爲了獨霸思想領域,兼收幷蓄本身就是個大雜燴。董明將自己的新學接到入學上面,方方面面都能夠自圓其說,趙岐的確是找不到可以反駁的點。
“行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董明沒給趙岐再說話的機會,直接拍板定了下來。
衆人離去之後,趙岐還在那裡耿耿於懷,最後一咬牙,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匆匆寫了兩封信,讓下面的文書給寄了出去。
當晚,董明就收到了兩封信的副本。他不是傻子,科考在準備階段的時候,他就已經將太常衙門上下所有文書小吏都買通了。
趙岐前腳剛將信給小吏,後腳小吏就謄抄了一份給董明送了過去。
信是寄到北海的,收信的人分別是鄭玄、孔融。
這兩位能力怎麼樣,董明不知道,但是這名聲,他是真的惹不起。惹不起歸惹不起,正事兒還是得辦。這兩封信寄出去,鄭玄和孔融兩個人決定北上,再到洛陽。少說也得是明年開春的時候了,到時候科考都已經開始了,他們來了也影響不了第一次科考。
至於之後的,董明也不想跟這兩個人扯皮,做一些退讓便是了。政治寫起來是“政治”兩個字,但是讀出來的時候卻是“妥協”發音。
就是這麼狗屁倒竈的東西,但誰也沒辦法去改變什麼。
......
時間輪轉,到了十二月,洛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董明的家裡,大家都聚在了一起,連一隻沒有露面的周福都趕了過來。
是夜,屋子裡面燒着爐火,暖融融的。一羣人也沒有什麼整形,或斜倚着,或者平躺着,或三五個人圍在一起,說着閒話。
白日裡落了雪,院子裡堆積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乾乾淨淨的煞是好看。冬日的白天總是極爲短暫的,就像是林間小鹿,剛剛瞥見一眼,它就猛地消失了,一個扭頭的功夫,一天的時光便悄然溜走。
但是冬日的夜晚卻不一樣,漫長且恬靜,甜美且溫馨。雪花簌簌的落着,寒風也爲雪花讓道,安靜的睡去,遠山近水被夜色圍攏而來,像是嬰孩一般橫臥在洛陽城寬厚的臂彎裡。
房間裡,爐火正旺。
董明斜靠在軟榻上,腿上蓋着一個毯子,端着一杯熱茶一口接一口的抿着。因爲是十二月了,他讓所有人回來就是爲了讓大家能熱鬧一下,然後商量一下來年的計劃。
一個人帶着月色,踩着積雪,伴隨着咯吱咯吱的聲音,走了過來。將門打開,一股寒意進來了,離門口最近的徐庶回過頭看了一眼,笑着道:“快把門關上,都等你呢。”
來人帶着一個斗笠,聞言將斗笠放下,抖了抖身上的雪,走進房間,將門帶上,跟衆人見禮之後,坐在了角落裡。
卻是王韋。
董明見王韋來了,便坐了起來,其他人也都正襟危坐,看着他。
掃視一眼,下面坐着的都是書院的班底,荀璦、戲志才、劉威、徐庶、高尚、李植、許能、武敬、王韋、飛虹道人等人全都在座。
“也來了一段時間了,大家說一說這些日子裡都做了些什麼吧?咱們做一個總結,然後安排一下明年的工作。”董明喝一口茶水,輕聲說道。
下面的衆人互相看了看,然後都等着飛虹道人先開口。畢竟他年齡最大,又做過衆人的老師。理應讓他先開口。
飛虹道人也不客氣,輕咳一聲之後,開始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工作。他說完之後,從荀璦開始,依次往後,大家都交代了一番。
其中以荀璦、戲志才、劉威、王韋四人的工作最爲重要。因爲其他人都來的比較晚,很多事情都只是剛剛開始做。
董明聽完了之後,道:“月中的時候,科學司就要建立了。飛虹,你入科學司,任司正。這件事,某家已經跟天子說過了。過些日子應該就會徵辟你了。”
飛虹聞言點點頭,道:“某家省得了。”
“嗯。”董明點點頭又道:“對了,換回你的俗家名字吧,總是叫道號也不是個事兒。”
飛虹道人聞言楞了一下,然後道:“也好。”
他本姓李,單名一個虹字。
安排完了飛虹道人的事情,董明又看向了荀璦,後者見他目光看了過來,立刻坐直了身子。董明見狀笑了笑。
從荀璦開始,每一個人都被董明做了安排。有人需要升官,有人需要搭建情報系統,有人需要儘可能的掌握軍權,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個以董明爲核心,以新學弟子爲骨架的有生命力有活力有能力的政治團體就在這一夜,正式形成了。
新學也終於算是從有活力的民間組織,上岸成爲了東漢末年一支獨特而又充滿了希望的政治力量。
衆人當夜都沒有離開,而是各自回房間休息。董明則一個人漫步在雪夜中,踩着厚厚的積雪,聽着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音,思緒卻不斷的飄遠。
從明年開始,他就要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帶領着自己的弟子們,在東漢末年這個大染缸裡,走一遭。
雪花消融之後,誰才那個散發着幽香的寒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