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睡了兩個時辰,董明便醒了過來。荀沂抱着被子站在他旁邊,一臉關切的看着他:“太辛苦了一些。日後不論回來的多晚,都要去房間裡睡。這邊還是太冷了一些,而且睡得也不舒坦。”
董明揉了揉眼睛,笑着道:“昨天給他們講解了一些疑惑,拖得有些太晚了。便在這邊稍微休息了一下。”
“還是要多注意身體纔是啊。”荀沂柔聲說了一句。
董明點點頭,算是應了下來:“先不說這些,這兩日我可能都不能回來,有些事情要在班房忙,家裡你多注意一些。對了,我有一個學生叫張富的,是個穩重的年輕人。敬兒眼下有了官身,不能再待在家裡了。昨天我已經跟張富說了,估計今天回來找你。家裡的大小事情,你只需要瞭解即可,具體的可以先讓他來處理。”
“子達是嗎?”荀沂還是有些印象的,畢竟是師母。張富剛來的第一天,沒見到董明便先拜見了她。
“嗯。”董明點點頭:“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去班房了。老這麼往家裡跑,實在是不好。”
荀沂聞言連忙將想要站起來的董明按住,急切的說道:“廚房那邊正在給夫君熬粥,還是喝了粥再走吧?夫君不是常唸叨着早上要吃好嗎?”
“也好。”董明倒沒有拒絕。
很快,粥端了過來,有些燙,他慢慢的喝了起來。荀沂就在一旁看着他,也不說話。時間似乎都變得慢了起來,直到太陽偏移,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董明將最後一口粥嚥下去,有些滿足的笑了笑。
“辛苦你了。”
“不辛苦,夫君纔是真的辛苦。”荀沂很是乖巧:“只不過.....如今夫君在朝中做事,家裡的學生要不就讓他們回去吧?”
董明聞言輕嘆了一口氣:“學生的事,的確是我疏忽了。不過......”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陷入了沉思。
剛穿越的時候,還蒙圈呢,系統便出現了。當時他還在河裡沉浮着,撲騰着想要上岸。那個時候,系統便開始不停地提示他,他的金手指到賬了。
等上岸了,剛喘了幾口氣,就被劉威找到,一路扶回了家裡。從那天開始,他先是沉溺在穿越的恐慌中無法自拔,然後又在自暴自棄中選擇釋然,最後在劉威等幾個小孩子的期待中,重新打起精神。
穿越這種事情,他只在小說中見過。跟那些年紀輕輕的主角不一樣的是,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有父母,有妻兒,有無法割捨的一切。是學生們讓他走出失去一切的痛苦和初來這個世界的陌生。
到現在,他都能想起來,那一日的清晨,天矇矇亮。劉威、馬明等五個小傢伙站在他家門外瑟瑟發抖的樣子。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大概這就是他的使命了。
從穿越到今天,九年了。他從一個破落寒門的士子,一路走到今天,成爲大漢朝尚書令,更是一手推動了大漢朝的變法。可是捫心而問,他還找得到當年的初衷嗎?
可是,他又實在是不想來這漢末亂世走一遭,再無所作爲。教一大批學生出來,然後呢?看着他們各奔東西,各投其主然後殺他一個天翻地覆嗎?這更不是董明想要的。
“夫君,你在煩惱些什麼?”荀沂看董明一直不說話,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
董明擡起頭看着荀沂,忽然問道:“你說,爲夫是教學生好一些,還是入朝好一些?”
荀沂有些不明白,一臉奇怪的說道:“這兩件事有什麼衝突嗎?教學生也好,入朝爲官也好,都可以啊。您現在不就是在朝中爲官的同時,也在教學生嗎?只不過這些日子,有些太忙了一些,沒有顧到這些學生。”
說到這裡,荀沂又勸慰道:“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沒辦法的事情......”董明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從腦海中驅散開來。他本就是個性格極爲堅韌之人。上一世,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掙來的。說起來,那個時候還不是邊學習邊工作,一個人當做兩三個人用。
長身而起,董明笑着對荀沂點點頭,一句話沒說,便走出了書房。留下荀沂一個人愣了一會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董明已經走了。
董明並沒有直接去班房,而是先來到了皇宮。到了宮門口,着人去通報了一聲之後,便在門前安心的等待着。
等着的時候,一個小黃門小跑着過來,跟董明打招呼。
董明看了一眼,發現是個熟人,小太監張全。這傢伙是劉辯的貼身小太監,很是會來事。
“尚書令大人,這麼巧?”張全笑眯眯的說道。
與其說是巧,倒不如說是早有預謀。董明可不會相信,這真的是巧合。但是今天來這裡也是臨時起意,張全能等在這裡,就說明他肯定是在這裡蹲了自己好幾天了。
“有事兒?”董明笑着問道。
張全連忙擺擺手道:“哪有的事,就是路過。大皇子那邊還等着奴婢呢。這些日子,大皇子讀書甚是用功,奴婢出來是幫大皇子買一些筆墨紙硯的。說起來,西池村的紙可是真好。”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聽起來都是閒事兒。但是董明卻聽出了弦外之音,便笑着答道:“那過些日子,某家可要考一考讀書用功的大皇子了。”
張全聞言眼睛一亮,不過仍然說着閒話:“那敢情好。不過奴婢得走了,到時候若是晚了,恐怕大皇子會怪罪奴婢。”
“去吧去吧。”
張全離開之後,董明低着頭站在宮門前,臉上卻有些陰晴不定的。張全走這一遭,說這麼幾句話,也不知道是張全自己的意思,還是劉辯的意思,又或者.....
是有人授意的?
想到這裡,董明搖了搖頭,做官沒多久,這多疑的毛病倒是挺嚴重的。
“尚書令大人,跟奴婢來吧。”就這個時候,一個太監過來,招呼了一聲。董明應了一下,跟在了他的身後。
見到了劉宏。
此時,劉宏應該是剛起來沒多久,還在吃早飯。吃的倒是很清淡,想來是年齡上來了,胃受不了太刺激的食物。
“伯照啊,這麼早過來,有什麼要緊事嗎?”劉宏吃着早飯,不緊不慢的問道。
董明聞言搖搖頭道:“倒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想跟陛下提一個要求。”
“要求?”劉宏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很快就恢復正常,一臉笑容的問道:“伯照,你我君臣相得,有什麼直說便是。”
“臣想在洛陽重建明德書院。”董明一臉認真的說道。
這不算是臨時起意,是一個一直就縈繞在腦海中的想法。一開始的時候他還在糾結,只是昨晚之後,他想通了很多。早上又經荀沂無意間的提醒,便做了決定。
重建明德書院。
一直以來董明總是在糾結當老師還是做一個改革者。可是他一直都忘了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眼下他真正的依仗到底是什麼。
不是劉宏的偏愛,也不是他新學領袖的身份,更不是穿越者帶來的來自歷史下游的優越性。真正的依仗是他的穿越大禮包,系統金手指。系統纔是他最大的依仗,不管是想要過得更好還是改變這個世界,系統都是他最大底牌。
而能發揮系統最大作用的方式,自然是當老師了。重建明德書院,按照自己的設想建立一座類似後世大學一樣的書院。
這個想法讓董明變得豁然開朗起來。明德書院可以招收學生,他可以管理,每個月可以去上四堂課。有好的苗子便收爲親傳弟子,這樣一來既可以發揮系統的用處,又可以讓他繼續進行變法。
當變法穩定,按部就班的推進的時候,他也能培養出來一大批人才。還能夠培養出接班人。到時候他就能遠離官場,在明德書院內安心教學。
然後通過教學,不停地更新的補充新學的思想,讓其成爲一個有活力,有創造性的思想。同時也讓新學一派成爲一個有活力的政治性黨派。
“重建明德書院?”劉宏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起來:“這是好事情。只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伯照哪裡有時間去管書院的事情呢?”
董明聞言立刻回道:“這件事臣已經想清楚了。明德書院放在西池村便是,臣也不用操心這件事,自有學生們去操辦即可。”
這其實算得上是私事,但是又算是公事。告知劉宏一下,還是非常有必要的。畢竟是一個書院,教授的可不僅僅是知識,還傳遞着某種意識形態。那怕劉宏不懂什麼叫意識形態,可是卻也明白什麼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至於這一句怎麼理解,就要看劉宏自己的需要了。
建書院劉宏肯定是要支持的,畢竟文教之事,怎麼做都是好事兒。只不過,眼下他有些擔心。一來擔心董明會分身乏術影響到變法的施行,二來他對新學的某些思想,實在是難以接受。以前在新野,他無所謂。
眼下開在了洛陽,他肯定得好好思量一番。
董明看到劉宏的表情,就大概齊猜到了他在擔心什麼,不過他早有準備。政治嘛,就是交換。這些年,他早就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