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磐走了。
陽信畢竟不是他駐軍的地方,縣令給點補給之後,他便率軍返回了。至於剩下的敵軍,已經不足爲慮。他們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會蟄伏起來。接下來的事情,不是劉磐該問的,朝廷自有法度。
鹽場危機解除,但這事兒沒完。
數日之後,洛陽至渤海郡的路上,徐庶和徐暖兩個人正策馬狂奔,左右還是二十多個護衛隨行。嚴格來說,兩個人都算是武將,只不過徐庶偏向於指揮謀略,徐暖是個頭鐵的衝將。
“前面就到南皮了,咱們在南皮休息一下。”馬上,徐庶扯着嗓子大喊。
徐暖自然不會反對,甕聲甕氣的應聲回道:“好!”
南皮是渤海郡郡府所在,當年姜太公釣魚,就是在此地。南皮作爲郡府所在,自然還算繁華。徐庶一行是下午的時候趕到的,入了南皮縣,投店住宿。
徐庶將徐暖叫來一起,讓店家上了酒,還有煮的爛熟的羊肉,黑乎乎的蘸醬。徐暖來了之後,坐下便給自己到了一大碗酒,仰頭喝了下去。
“這一路,屁股都顛兒破了。”徐暖嚷嚷着:“兄弟們都安頓好了?”
徐庶點點頭:“除了留一個兄弟看馬,其他人都安頓好了。你少喝一些酒,咱們來這裡不是喝酒的。”
“俺省的。”徐暖點點頭,然後可以壓低了聲音:“怎麼着,咱們就從南皮開始查?”
徐庶輕輕點頭:“事情就出在渤海郡了,這裡是是渤海郡府所在,想來會有些收穫纔是。咱們得好好查上一查。”
“都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咱就怎麼辦。”徐暖吃着羊肉,說話都有些模糊不清:“你打算怎麼辦?咱們怎麼查?”
徐庶笑了笑,道:“一萬人,不會莫名其妙出現的。咱們只要想一想,鹽場被打下來之後,誰受益最多就行了。”
“誰受益最多?”徐暖決定用一下自己聰明的大腦:“那肯定是那領頭的啊。拿下鹽場,可就相當於多了一個下金蛋的老母雞。”
“你吃飯吧,少喝點酒就行了。”徐庶覺得就不該跟徐暖說這麼些廢話。
“好嘞。”徐暖樂呵呵的答應下來。
徐庶則看向了窗外。
鹽場被拿下,首先受益的一定是冀州鹽業的既得利益者。而既得利益者極有可能是是高家,當然也不排除甄家。
渤海郡雖然是高家的地盤,但是甄家在整個冀州都是巨無霸一樣的存在,哪怕是放眼天下,說一句天下第一豪商也不爲過。
這件事若是有甄家摻和進來,也說得過去。
不過徐庶更傾向於甄家和高家沒有參與進來。誰都不是傻子,尤其是這些大家族。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會考慮風險和收益的。
甄家不傻,一個萊州灣鹽場的利益,還至於讓他們做這種等同於叛亂的事情。
同理...高家也不會。雖然高家很看重鹽業的利益,但也不會將家族命運跟鹽業捆綁到一起。因爲不值當得。種花家說到底,還是官本位,區區鹽業,又不是萬事根基,他們肯定不會因爲鹽業就搏命。
這就很有意思了,高家受益了,但是高家卻很可能沒有參與進來。整件事看起來更像是有人故意將高家擺在了檯面上。
說白了,高家就是個靶子。
“不管怎麼說,先從高家查起吧。做這件事的人,只要繼續做下去,就一定會有破綻。而高家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與此同時,朝廷也收到了渤海郡出現上萬叛軍的情報,劉辯連夜將董明、蔡邕等人喊到了勤政殿。
劉辯的一張臉,憋得通紅,他實在是太氣憤了。
“誰能給朕說說,這一萬人是從哪來的?是什麼人?爲什麼就這麼堂而皇之出現在渤海郡內?”劉辯有幾分劉宏的意思,雖然連珠帶炮的問了那麼多。但是語氣卻不是那麼的緊迫,甚至還有一絲的從容。
這事兒鬧得,其實董明、蔡邕等人都面子上沒光,因爲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般來說,這種事情都是搞清楚了之後纔會上報的,不然上頭一問三不知,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蔡邕那邊也的確一直壓着沒告訴劉辯。董明自然也不會提前告訴劉辯,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劉辯卻已經知道了。
“此事還在探查當中,在等幾日就會有消息。”這個時候,只能蔡邕站出來頂雷。
劉辯自然不會對蔡邕發火,他耐着性子道:“說說吧,朝廷該怎麼解決這件事?自朕登基以來,這還第一次有如此規模的叛亂,莫不是當朕是泥捏的?”
“陛下說笑了。”蔡邕用老年人特有的慢慢悠悠的語調回道:“事情其實很好解決,陛下只需下旨,責令渤海郡和青州牧出兵平叛就行了,他們會處理好的。”
“渤海不是在冀州嗎?給青州牧下令幹嘛?”劉辯忽然問了一個讓在場衆人都懵了的問題。
站在他旁邊的呂強本來一直當自己是泥胎雕塑,聽到劉辯這個問題,直接破功了。他輕咳一聲,用極爲細小的聲音解釋道:“陛下,渤海郡靠近青州,青州牧如今在青州鎮壓黃巾餘孽,麾下都是精銳之士。”
劉辯聞言臉更紅了,不過他還是嘟囔了一句:“那不是還要過黃河,還不如從幽並兩州派人去呢。”
“北海有港口,也有大船。”蔡邕這個時候又說了一句。
“哦,那就按照丞相說的得來。”劉辯忽然沒了什麼興致,有些懶洋洋的說道:“就這樣吧,朕乏了。”
???
衆人都是一腦門子問號,何着我們大半夜的跑過來,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尷尬,劉辯說完話之後,叮囑了蔡邕一句,讓他多費心,就帶着呂強離開了。
衆人都有些無奈,不過考慮到陛下的年齡和剛纔尷尬的情況,倒也能夠理解。
“諸位,既然來了,咱們都商量一下吧,這事兒派誰過去?”蔡邕將手放在袖子裡,就像隔壁普通的老大爺似的。
這事,派誰其實都行,反正就是去混個功勞。唯一的風險,就是一旦鎮壓叛亂失敗,那很可能就會釀成大禍,說不定回來還得被砍頭。
但這個風險發生的可能性太低了,因此大家都很感興趣。當然不是自己去,而是爲自家的後背、親朋爭取這個機會。
唯獨董明,盯着劉辯離開的方向。
他覺得劉辯有些不對勁,只是一種感覺,來的很突然。
“伯照你覺得呢?”這個時候蔡邕忽然問了一句。
董明回過神來,看向蔡邕,後者用徵詢的口吻繼續道:“叛軍好解決,問題是得搞明白爲這些人是怎麼瞞過官府的。我覺得咱們應該派人去調查一下,這個人選就從尚書檯出如何?”
董明搖了搖頭,道:“尚書檯不負責具體事務,這件事丞相大人可以另選賢良。”
蔡邕有些納悶,不知道董明爲什麼拒絕,但是眼下卻也不好問:“那行,那大家就各自推選吧,到時候呈給陛下,讓他挑一個。”
“這樣也好。”袁逢笑着點點頭:“這事兒還是陛下來定奪比較好。”
“呵呵。”董明輕笑了一聲。
衆人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安排,便各自散去。董明離開之後,還在想劉辯的事情。不知不覺走到了尚書檯,才停了下來。
“唔,要不要找張全問問?”
董明想到了劉辯身邊的小太監張全,早在劉辯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與他交好了。
“老師,正要找你。”這個時候,王韋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怎麼了?”董明看向王韋,後者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應該是從城外剛回來便直接過來了。
王韋點點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咱們進去說?”
兩人還在尚書檯門口。
“嗯,可以。”董明點點頭,答應下來。
進了尚書檯,隨便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董明直接問道:“說吧,有什麼事情?”
“兩件事。”王韋說的很快:“第一件事,跟講學有關。鄭玄最近一直在太學待着,如今太學的學子都已經爲他馬首是瞻了;第二件事,陛下前些日子招了十幾個士子入宮,這是名單,他們都會參加今年的科考。”
董明聞言沒有說話,而是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兒。
太學的學生被鄭玄拉攏,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而且他也很有信心,哪怕是這些學子真的站在鄭玄這一邊也沒有關係,他有後手。
至於第二件事,按照常理來說,劉辯培養一些自己的心腹,那是很正常的。召見士子,總好過學先帝那樣重用宦官。
但是,這件事的確值得重視。董明得弄明白,劉辯這麼做,只是爲了培養心腹,還是爲了奪權。
眼下朝廷的權力,其實就是皇帝、丞相府、尚書檯三分。尚書檯負責決策,劉辯審覈,丞相府執行。
當然,說是這麼說...實際上劉辯從來都沒有反對過尚書檯的決策。一來他反對也沒用,尚書檯可以直接繞過他,遞給丞相府;二來,他也不好跟尚書檯鬧僵;三來,他也清楚,尚書檯報給他的各種決策都是正確的。
可是,這就意味着,劉辯只是一個人形圖章。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哪怕是脾氣再好的人,坐在了那個位置上,也不會僅僅滿足於當一個人形圖章吧?
“這些人....你有詳細資料嗎?”董明又問了一句。
王韋搖搖頭:“還在探他們的底,只是學生覺得重要,便先送過來了。再過幾天,應該就能查出來了。”
董明點點頭。
“陛下...最近在宮裡都做什麼了?”
“每日就是在勤政殿內,學生的人進不去,具體做什麼也不知道。”王韋低頭回道:“而且,陛下是個很小心的人,除了張全和呂強兩位之外,他跟其他的太監都不甚親厚。而這兩位,學生不敢打草驚蛇。”
“行了,這件事爲師知道了,你去吧,派人去一趟白玉京,讓紅袖明日去府上找爲師。”
王韋點點頭:“學生知道了。”
“去吧。”董明揮了揮衣袖。
“學生告退。”
王韋離開之後,董明揉了揉眉心,輕聲道:“陛下,不要着急,你還年輕,你等得起。”
......
皇宮,劉辯的寢宮。
偌大的宮殿內,只有張全和呂強兩個人在。劉辯揹着雙手,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劉辯沒有轉身,也不知道是問誰的。
呂強和張全兩個人互看一眼,後者點了點頭。
“陛下,事情已經辦妥了。”呂強輕聲說道。
“說說吧。”劉辯轉過身來,太陽從窗戶照射進來,打在他的背後,使他沐浴在陽光之下,可是整張臉都陰暗起來。
“奴婢已經收攏了數百名孤兒,如今都放在了弘農。有專人負責訓練他們。”呂強低聲回道:“不過在收攏孤兒的時候,奴婢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什麼事情?”劉辯追問了一句。
呂強猶豫了一下然後道:“在奴婢行動之前,好像已經有人在收養孤兒了,而且還持續了好久,估計少說也得一年時間了。”
“哦?”劉辯眉頭皺了皺:“可知道是何人所爲?”
“奴婢查了一下,對方很是小心。不過他們收攏的孤兒有些多,還是露出了一些馬腳。具體還不太清楚,但是那些孤兒最後好都進了西池村。”呂強說道西池村的時候,聲音小了幾分。
西池村,在之前是個沒人在意的地方,直到董明在那裡講學到如今新明德書院落戶在那裡。如今的西池村已經很是繁華了,甚至於,一個小小的村子附近,都有了類似於南市一樣的集市。
“看來是朕那老師做的。”劉辯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查到這些孤兒最後都去做什麼了嗎?”
“還沒有。”呂強搖搖頭:“西池村畢竟是尚書令大人發跡的地方,奴婢的手下不好用強。只能蹲在那裡慢慢滲透,具體的情報,需要一點時間。”
“無妨,把人撤回來吧。老師做的事情,肯定是於國家有益處的,萬一被發現了,憑白減弱了師徒情分。”
劉辯對呂強擺擺手。
呂強聞言拱手:“奴婢知道了。”
“你呢?讓你做的事情,做的怎麼樣了?”劉辯又看向了張全。
張全聞言撓了撓頭,然後道:“有些勉強,但是可以投入使用了。”
“真的?莫要欺瞞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