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試過早上吃飯的時候,從天花板上掉下來一個渾身是血是的黑衣人?董明試過。
“你是何人?”
董明掐住黑衣人的脖子,另一隻手伸出來,將他裹在臉上的面巾扯掉。下面露出的是一張讓董明覺得非常意外的臉。
“怎麼會是你?!”
董明懵了。
後者臉色蒼白,費力的扯出一個微笑,然後道:“好久不見了,老師。”
這黑衣人,卻是董明的學生。當年在西池村講學的時候,收的一批學生。其中就有眼前的黑衣人,他還記得這傢伙是洛陽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從小舞刀弄槍的。是被家裡人逼着去西池村上學的。
不成想一別經年,再見面竟然是這般光景。
張成,洛陽本地的狗大戶,家裡有人在朝中當官,官職不大,秩比千石。但畢竟是京官,又是洛陽本地人。所以張家在洛陽地界,方方面面的都算得上是有裡子有面子。當然了,真要說有多大能耐那也不可能,總歸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是了。
他父親如今已經賦閒在家,在之前是大司農丞。大司農是幹嘛的呢?
掌諸錢穀金帛諸貨幣。郡國四時上月旦見錢穀簿,其逋未畢,各具別之。邊郡諸官請調度者,皆爲報給,損多益寡,取相給足。
簡單的說就是大漢朝的財政部。大司農丞作爲大司農的佐官,秩比千石,算是整個大司農衙門的二把手。
也就是說,張成的父親以前是管大漢朝錢袋子的。按照道理,張成眼下怎麼着也得混個郎中,爭點氣也得是個議郎。怎的一身黑衣,出現在這裡了。
董明沒有聲張,扶着張成一路來到後院,找一個沒人的客房,將他安頓在裡面。也不去找醫生,直接找系統兌換了藥劑,內服外用給張成安排上。
“說說吧,怎麼回事?”
忙乎完了之後,董明指了指地上的黑衣和他身上的傷口,一臉淡漠的問道。
張成聞言苦笑一聲,然後道:“老師.......學生全家上下二十三口,被人滅門了。只有學生自己,逃了出來。”
“什麼?!”董明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大驚失色的問道:“怎麼可能?!某家怎麼沒有聽說這件事?!”
張成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道:“事情發生在一年前......”
中平四年年末,張成被他老爹一頓狂噴之後,只好出去喝悶酒。可是當時已經快要到正旦日了,朝廷都休沐了,哪裡還會有酒肆開門呢?他一路跑到了南市,纔在街角找了一家小酒館,喝起了悶酒。
一直喝到了後半夜,也進不了城,便在酒館裡住下。第二天一大早,他連忙趕回家,做好了被自己老爹噴一頓的準備。
誰知道到家之後,卻看到的一副人間地獄般的慘狀。張家一家二十三口,全都倒在了血泊中。那天天上飄着雪,雪上滲着血,暈開了一塊,煞是扎眼。
還沒等張成回過神來,就有人向他殺了過來。好在他從小就習武,一身武藝頗爲不凡。經過一番苦戰之後,逃走。
接下來,爲了弄清楚家裡人的死因,他在洛陽城隱姓埋名,苦苦追查。好不容易查到了一點線索之後,又被仇家一路追殺。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殺了一個回馬槍。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結果他失算了,還沒等他喘口氣就被人盯上,倉皇逃竄之下,跑到了董明這裡。
這是張成的說法,事實上卻是,他有意來這裡的。就是想要尋求董明的幫助。只是這件事牽連甚大,他不敢保證董明知道了之後是否會幫他,因此用這種方式,讓董明自己問,他在和盤托出。
甚至還可以假意推辭一二,表現出一副不想拖累董明的模樣來。這樣一來,就一定會獲得董明的幫助。
大概是這一年東躲西藏的經歷讓他做什麼事情,都想要用計謀,動腦子。
但.....
董明聽完了之後有些無動於衷。對於張家爲什麼無聲無息的被滅門,他一點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一個告老的千石大員被人刺殺在家中,還是在洛陽,竟然沒有成爲大案要案。
說實在的,除非劉宏親自下令,不然董明怎麼都想不明白。
在董明看來,誰殺的不重要,被殺的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滅門慘案被掩蓋的背後,到底牽扯了多大的利益,可以讓朝中諸公全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這稍微一想想,就知道肯定非常的可怕。
“這些天現在這裡住下吧。至於追殺你的那些人...他們應該不敢來爲師這裡殺人。”董明搖了搖頭道:“至於你家的事情,暫且等着吧。想必你也查出來什麼東西了,不然也不會被追殺。裡面牽扯的東西,爲師不問也知道肯定是個驚天大秘密。”
“先活下去,再想報仇的事情吧。”
張成聞言,神色一黯,然後道:“學生知道了。”
“唉~”董明嘆了一口氣道:“你父親之前是大司農丞。他能經手的都是錢財、谷糧。被殺的原因應該也在這個上面。說實話,不用猜我都知道肯定是一個牽連官員數量、貪腐規模都很誇張的大案子。”
“眼下...大漢朝經不起這麼一個案子的折騰。某家知道,貪腐的人知道,皇帝也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所以再等等吧。”
說完,董明搖搖頭離開了客房。
董明猜的很對,光是張成自己查到的內容,就足以讓人覺得觸目驚心。整個洛陽,至少有上百名朝官通過各種手段貪墨了大量的國家錢財。這還是張成自己查到的,如果真要動用國家力量去查....
整個洛陽的官場,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的無辜之人?光看劉宏爲了籌措軍費,連三公之位都敢賣掉,就知道大漢朝的財政糟糕到什麼地步了。
真的是沒有稅收嗎?這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後世崇禎一樣,大明朝真的沒錢嗎?軍費都湊不齊?
這就是真的搞笑了。闖王殺入京城的時候,百官們那裡抄來的現銀都夠崇禎打造出一支無敵軍隊了。
眼下大漢朝也差不多一個意思。只不過劉宏能拉的下臉,賣官鬻爵的錢,用來建立軍隊。就好像西園八校尉一樣。
真當劉宏是個鐵憨憨?非要弄這麼一處,還不是爲了遏制何進。三河五校都在何進手裡,西園八校尉在誰手裡?蹇碩手裡!蹇碩是誰?劉宏的一條狗罷了。
這也是董明對劉宏滿意的地方,不管什麼時候都沒有忘記作爲一個皇帝最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平衡。
出了客房,董明走到廚房裡,看着天花板上的洞,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走出廚房,找到正在指揮下人們灑掃庭院的武敬,吩咐了一聲。
“廚房的瓦片被積雪給壓碎了,找人重新休整一下吧?能開春的時候,把房子都翻修一下。這也是個老宅子裡,別哪天再塌了。”
“學生省的了。”武敬笑呵呵的答應下來。
“那就好。”董明點點頭。
......
年末的時候,其實是沒什麼事情,一直到臘月三十這一天。董明被一陣歡呼聲吵醒,睜開眼睛看了看,剛剛天亮沒多久。
側耳聽了一會兒,聽清楚是什麼之後,嘴角掛上了笑容。
派去南匈奴的朱儁和曹操凱旋歸來。回來報捷的傳令兵,策馬狂奔,大聲呼喊着。街道上都是百姓們的歡呼聲。
董明知道今天是不能偷懶了。不管朱儁和曹操的大軍如今到哪了,他都得起來,去一趟皇宮。一會兒劉宏肯定會派人來傳的。
穿上衣服,洗漱一番,匆匆吃了早飯。就有一個小黃門來傳話,讓他去一趟宮裡。董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跟着小黃門,便去了。
等他到了的時候,大將軍、三公九卿都已經到了。說實話,董明覺得自己挺厲害的每一次過來,都是最後一個到。莫名其妙的壓軸。其實這是他潛意識裡有意做的,只是他還沒有發現。
進來之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董明目不斜視的盯着前方。
上首劉宏很是開心,大笑道:“哈哈哈哈!捷報傳來了!西鄉侯打了一場好勝仗。”
說着,劉宏將捷報遞給了何進,何進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之後傳給蔡邕。等到了董明手裡之後,他隨意的看了一眼,就遞給了其他人。
這玩意看着幹嘛?朱儁配曹操,到了邊郡之後還會接管邊郡的指揮權。丁原、呂布、張遼等人都在他們倆麾下....這陣容董明表示我奶奶去了也能打贏。最起碼也能把南匈奴打回大草原,打贏了有什麼好激動的。
心不在焉的聽着劉宏和其他人商業互吹,董明琢磨着中午吃什麼。
“太常,你怎麼看?”忽然,劉宏不知道怎麼的就點了一下董明。
董明雖然在走神,但是也留了一份心思在他們的商業互吹上,聞言笑着道:“陛下若是有意,不如他們凱旋的時候,出迎吧。”
劉宏聞言眼睛一亮,拍手大笑道:“如此甚好!也讓百姓們看看,朕是不會虧待任何一個爲國而戰的勇士的。”
“陛下聖明。”董明日常誇了一句劉宏之後,繼續走神。
出迎這事兒,說起來歸董明管,但實際上眼下都是司空在管。從某種方面來說,這也沒什麼。更何況董明也不在意這些東西。規章制度,禮儀之類的他是真的不懂!雖然都背下來了,但是真要讓他安排,他肯定撓頭。
倒不是不會,而是覺得太麻煩了。
對他來說,軍、財、官員升遷,只要掌握住這三樣,甚至只是其中某一樣,就足夠了。能掌握其中一樣,他就能大張旗鼓的打出新政的大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做事情。
“那好,三日後,朝官六百石以上,隨朕在洛陽城頭,迎接西鄉候大軍!”劉宏拍板定了下來。
董明日常誇了一句之後,就準備離開。
“太常,稍等一下,朕有話跟你說。”劉宏忽然出聲,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了這麼一句話。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董明表面上不動生死,心裡卻氣炸了。
“劉宏,你特麼的.....要坑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