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張儉軍原來的營地,已經一片狼藉。劉磐帶着兩千漢中死士看着這裡,有些無奈。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敵人竟然說走就走了。
“撒出去的斥候回來了嗎?”劉磐扭頭問向旁邊的屬下。
“還沒有!”那人抱拳回道:“不過應該快了,咱們的兄弟馬快。他們都是步兵,很快就能有消息。”
“如此甚好。”劉磐點點頭,然後道:“讓兄弟們就地歇會兒,待會兒說不定要急行軍了。”
“喏!”
也沒有搭營寨,就這麼席地而坐休息一會兒。中午的時候埋鍋造飯,剛吃完飯,劉磐麾下的斥候就回來報信了。
“報!”
“說!”劉磐坐在路邊的石墩子上,正在擦拭自己的長槍。
“已經探查到敵軍蹤跡,他們朝陽信的方向去了。”
“陽信?”劉磐有些納悶:“他們去那裡做什麼?”
可是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眼下他面臨兩個選擇,繼續追上去還是就此撤軍。這兩個選擇其實都算合理。
銜尾追擊,說不定能夠大獲全勝,功勞簿上也能多記上一筆;若是撤軍自然更加保險一些,反正他的任務就是保證鹽場的安危。
左右衡量一番,還是軍功更加誘人一些。
“大傢伙準備一下,咱們追上去!”劉磐站起來拍拍屁股,翻身上馬,長槍斜指蒼穹大喝一聲。
漢中死士畢竟是精銳之中的精銳,劉磐一聲令下,他們很快就結成了陣型。
“出發!目標.....陽信縣!”
“喏!”
劉磐一馬當先,身後護衛相隨,漢中死士們則沉默的跟在後面。因爲帶着輜重,所以他們的行進速度也不是多塊,但總要比張儉軍快得多了。
但是等劉磐追上張儉軍的時候,張儉的前軍已經登上了陽信的城牆了,不消一時三刻,陽信就會失守。
劉磐在遠處都看懵了,他實在是鬧不明白,到底這些人是幹嘛的?怎麼跟無頭蒼蠅似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過懵歸懵,作爲大漢官軍,見到有人攻城,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
二話不說,帶頭衝鋒,直插張儉軍後軍。
中軍,張儉正開懷大笑,他已經看到自家兒子殺上了城牆,已經佔據了城牆的一角。只要有了這個落腳點,那麼他的大軍就能源源不斷的登上城牆,繼而打下陽信。眼下就只是時間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忽然響起震天的喊殺聲。沒等他反應過來呢,一個副將走過來大喝道:“渠帥!後面有敵軍,已經殺上來了。”
“是何人?!”張儉頓時有些驚怒交加。
“看旗號是之前跟咱們交過手的那傢伙。”副將也有些膽顫,畢竟他可是親眼目睹了對方的率衆殺出來,麾下精銳殺起自己張兵起來,就跟打兒子似的。
眼下被這人抄了後路,誰不害怕?
張儉聞言臉色也不好看,不過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亂,而且他還必須要造作決斷才行。
咬了咬牙,張儉沉聲說道:“派人去攔住他們,只需要拖延時間即可,剩下的人,本將軍帶着親自攻城!務必要把陽信拿下!到時候咱們據城而守。”
“喏!”那副將聽到張儉的命令,立刻就有了主心骨,內心的害怕也減少了幾分。
他調轉馬頭去下令,張儉卻面露苦澀,就算打下陽信又如何?要麼被滅掉,要麼就只能帶着兒子親信偷偷溜走。
不管是哪一個結果,他張儉半輩子的奮鬥都算是完了。一想到這裡,張儉眼睛都紅了,一身的火氣沒地方撒。
“劉磐!”
他還記得,劉磐當時衝陣時的自稱,惡狠狠地喊了一句之後,他長嘆一口氣,只能認命。先把陽信打下來再說吧。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另一條路,直接帶着剩下的軍隊跑路。可是他兒子還在城牆上呢,他要是跑了張鋒除非能飛,不然肯定被活捉或者戰死。
他捨不得。
老張家還要靠張鋒延續香火呢。
“渠帥,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
張儉點點頭,大吼一聲:“衆將士,隨某家攻城!”
說完,一馬當先的殺了出去。
後面劉磐也發現了張儉軍想要不計代價的攻城,他也着急了,若是被張儉入了城,他可就不好打了。
“漢中死士,鋒矢陣型,隨某家衝!”劉磐急眼了,也不管什麼戰損了,打算直接鑿穿整個張儉軍,殺了對方的主帥。
在漢中死士眼裡發動衝鋒,那就是決死衝鋒,別說是敵人了,就是一座山,他們也敢試試能不能鑿穿。
“千!軍!破!”
漢中死士異口同聲的大喊起來,兩千人猶如猛獸一般,瘋狂地撲向了張儉軍。這一下就是不計防守的血戰了。
張儉軍後軍都是輔兵,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不消一時三刻就被殺得膽寒,直接就崩潰了。潰散的敗兵四處逃竄,哪怕是有軍中將校呼嘯着維持軍心也沒有什麼卵用。反而有幾個人因爲太冒頭了,被劉磐找上去直接扎死了。
後軍崩潰,前面張儉也不管悶頭往前衝。陽信縣城這邊,見來了援軍,也憑空多了三分膽氣,竟然將逐漸站穩腳跟的張鋒逼退到了城牆邊。
張鋒手中大刀一掃,有些懵,不知道這些已經被殺得膽寒的官軍,怎麼突然上頭了。回頭一看,就看到張儉正親自攻城,再往後看,好傢伙,自家的兄弟已經被人給殺穿了。
“這是被破了後路?”張鋒立刻意識到不妙。雖然平日裡他是一個風趣幽默的少年郎,但這不代表他是個傻子啊。
看着自家父親拼了命的往城牆這邊跑,他立刻就明白了張儉的想法。
“父親這是要來救我啊!”張鋒瞬間覺得自己真的是太沒用了。沒能幫父親打下城池不說,眼下後軍被襲,父親竟然還不顧一切的來救自己?
想到這裡,張鋒立刻覺得胸口充滿力量,一聲大喝,手中長刀一掃直接將圍上來的漢軍逼退。然後一個後撤步,來到了城牆邊沿。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剛纔登城牆的雲梯還在呢。
“兄弟們!撤!與渠帥匯合!”張鋒呼喝一聲,單手撐着城垛,腳下用力,腰一扭,整個人翻了下去。半空中落在了雲梯上。
木製的雲梯,有一些彈性,當他落在上面的時候,雲梯稍微彎了一下,發出了吱吱吱的聲音。張鋒則藉着這一點彈力,一個鷂子翻身,空中轉體,平穩地落在了地上。
他落地的時候,張儉正好衝到了他跟前。
父子二人,面對面,相顧.....
“父親!我下來了!咱們快走吧!”張鋒一把拉住張儉,就要跑路。
張儉都懵了:“你怎麼....下來了?”
“孩兒看到您過來,就明白了您的意思。眼下局勢對我軍不利,的確應該撤退,再做打算!只不過父親大人,別怪孩兒我多嘴,這我就得多說你幾句了。”張鋒一臉的痛心疾首。
“啊?”張儉雖然是父親,但是除了一把子力氣之外沒什麼武藝。被從小習武的張鋒拉着,只能被動地跟着他往前跑。他身後的士兵們也跟着他一起跑。
“這是戰場!要以戰鬥勝利爲最終目標,若是是不可爲,那就撤退。這可是您從小教我的道理,您怎麼自己忘了呢?”張鋒一邊跑一邊說道:“還專門帶人來救我,沒有必要,我自己也能跑掉!”
“什麼?”張儉腦袋上飄出來一個問號。、
?
“不過孩兒也知道,您肯定是捨不得孩兒遇到危險。但是孩兒是武人,俗話說得好,瓦罐難免井邊破,總有一天會戰死沙場的,父親大人也不用過於掛懷。讓孩兒自己經受一些風雨,也是極好的。”
張儉人都傻了。
以前的時候,整天忙於軍務,平日裡很少跟兒子見面。哪怕是見面了也是考校他的武藝功課。他是萬萬沒想到啊,這小子竟然還是個腦補天才?
張儉人傻了的時候,劉磐也傻了。
這是什麼迷惑操作?
劉磐剛開始對張儉還是非常佩服的。發現自己後軍被攻擊了,立刻就能壯士斷腕,對着陽信發起猛攻。這種決斷力,劉磐自認做不到。
所以他纔會帶着漢中死士發了瘋似的的殺過來。可是這追着追着,張儉轉了個彎,帶人跑了。
跑了你敢信?!
劉磐追到一半,停了下來。這個情況他有些迷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畢竟再追下去就有些越界了。
“將軍,咱們...咋辦?”他麾下親衛隊長也懵了。雖然說打的仗不多吧,但是也沒聽說過這樣的啊。
“要不再追追?”劉磐試探性的說了一句。
“還是算了吧。”他又搖了搖頭:“告訴兄弟們,收拾一下戰場,帶幾個人隨某家一起,去陽信打個招呼。”
另外一邊,張鋒拉着張儉,張儉背後跟着一羣不明所以的士兵,繞開了陽信一路往南狂奔。張儉半路上已經認命了,誰讓是自己的親兒子呢,總不能把他打死吧?而且眼下還在個結果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兒子還在,自己也活着,跟着父子二人逃出來的士兵還有兩千多人。這樣一看,還有翻盤的本錢。
就最終的結果來看,這要比自己打下陽信城好太多了。
“我兒張鋒,有大智慧?”張儉忽然產生了一個奇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