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的清晨。
董明剛剛走出家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攔住他的人,他不認識,不過倒是認識這人身上穿的衣服。
建設兵團的衣服。爲了保證施工安全,讓別人能夠在工地上分辨出人在哪裡,建設兵團的服裝都是統一的大紅色。
成本挺高,但是值得。
“大人,這裡有一封信是李儒大人寫給您的。”那人從懷裡摸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遞給董明。
董明猶豫了一下,然後道:“李儒?你從哪裡的?”
“啊?”這人楞了一下然後道:“大人,小的時候從工地過來,現在已經快修到函谷關了。小的現在在李儒大人跟前聽令,是他讓小的送信過來的。”
董明點點頭,接過信封,低頭看了一眼,的確是李儒的筆跡:“一路上辛苦了,去一趟白玉京吧,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他們會安排你休息的。”
送信的人臉上露出一絲嚮往之色,不過卻搖了搖頭:“大人,小的還得趕回去呢,就不去了。”
董明眉頭一挑:“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李連。”
“李連?”董明笑了笑:“挺不錯的,那你就先回去吧。”
“喏!”李連走的毫不拖泥帶水,讓董明很是欣賞。
拿着信,董明翻身上馬,直奔尚書檯。
到了尚書檯之後,董明發現氣氛有些凝重,正奇怪的時候,就看到班房裡走出來兩個人。
劉備、蓋勳。
“你們怎麼在這裡?”董明問了一句:“是調查有了結果了?”
蓋勳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查出來,還是沒查出來呢?不好說啊不好說啊。”
董明看他這個樣子,更加納悶了,他看了一眼劉備,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過去。
劉備見狀解釋道:“埋稻草娃娃的人已經抓住了。”
“抓住了?!”董明高興了:“是什麼人?現在人在哪兒?審問了麼?”
他問的是蓋勳。
蓋勳撓了撓頭,一點兒都不像個穩重的兩千石大臣,他臉上還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埋稻草人偶的人,咱們都認識.....”
“誰啊?”董明楞了一下:“咱們還都認識呢?”
“她已經死了。”蓋勳又補充了一句。
“???”董明楞了一下:“他死了?誰啊?怎麼死的?你們說清楚點啊。”
“靈懷皇后...”蓋勳說的時候,臉上帶着一絲的遺憾。
董明驚呆了。
靈懷皇后,王榮,劉協的親孃!
緊接着他就皺起了眉頭:“消息沒傳出去吧?”
蓋勳點點頭:“知情的人除了某家跟衛將軍之外,剩下的都被衛將軍麾下看着呢。”
“好,陛下那邊知道嗎?”董明又問了一句。
“暫時還不知道。”一個尖細的聲音從班房裡傳出來。
董明看了一眼,是張全。
“你也在這裡?”董明很是意外,一般來說除非劉辯有吩咐,張全是不會往這邊來的。
張全一攤手:“奴婢倒是想走,可是這兩位不願意啊。”
劉備和蓋勳衝他拱拱手,臉上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張全也對他們拱拱手道:“兩位,不用在意,奴婢也就隨便說說。”
董明這個時候笑着道:“你已經是常侍了,別奴婢奴婢的了。”
“嗨,習慣了。再說了,奴婢就是個伺候人的命。”張全倒是不在意。
董明擺擺手:“這事兒先放下,說說靈懷皇后的事情。”
“你說。”劉備點點頭。
“去旁邊說吧,這裡人多口雜的不方便。”董明帶着衆人往一邊走。
衆人點頭。
偏廳,董明關上了門。
屋裡面,還多了田豐和沮授兩個人。
“通知伯喈先生了嗎?”董明問了一句。
“沒有呢。”蓋勳搖搖頭:“剛發現就被玄德帶到這裡了。”
董明看向劉備,劉備一攤手道:“沒辦法,正好某家在一旁。知道茲事體大,就把他們拉過來了。”
“老頭子也知道茲事體大”蓋勳吐槽了一句。
劉備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蓋勳道:“是在下衝動了。”
“無妨,還是先說正事兒。”蓋勳倒不是真的在意。
董明點點頭:“確定是靈懷皇后做的?”
蓋勳解釋道:“應該就是了。今日排查了宮裡的宮女太監們....發現有個老宮女自殺了。”
“自殺了?”
“嗯,上吊死的。”蓋勳道:“老夫看過了,的確是自殺,不是他殺之後僞裝成自殺的。”
“嗨,誰在意這個了,你繼續往下說。”
蓋勳點點頭。
這事兒是凌晨發生的。
宮女自殺其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不說每天都有,至少每個人都有那麼三兩個太監宮女自殺。有上吊的,有割腕的,有投井的,死法不一而足。
換個時間點也沒人在意。可是眼下趕着這麼一個當口,自然被蓋勳注意上了。蓋勳帶人急匆匆的往皇宮趕。
半路上遇到了剛從酒廠回來的劉備。
劉備問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就跟着一起過去查看。他畢竟也負責洛陽的安全,在這件事上,也有管轄權。
蓋勳自然也樂得帶上劉備,若是真出了什麼大事兒,也有個高的頂着。
結果就真的出大事了。
自殺的老宮女,她的房間裡,發現了做人偶的材料、工具。最神奇的是,還有一封遺書,遺書裡面詳細交代了詛咒人偶的事情。
“這事兒是當初靈懷皇后和何皇后之間齷齪的時候,靈懷皇后忌恨先帝,讓這宮女去做的。”蓋勳解釋道:“這事兒....真的不好說啊。”
可不是不好說嗎?這事兒怎麼跟劉辯說?
“陛下,你不要生氣啦,詛咒的不是你,是你爹。詛咒的人不是別人,是你小媽。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董明光是想想就覺得扯淡。關鍵是,這是皇家醜聞,劉辯說不定爲了掩蓋這件事,將知情的人都給弄死。
“這事兒....咱們得死吧?”董明調侃了一句。
沮授聞言擡了擡眼皮:“大人,還是不要說笑了。這件事咱們得從長計議。眼下有兩個選擇,將這事兒跟陛下說一聲,讓陛下做決定。第二個選擇就是瞞下來,直接說是這宮女在宮內怨懟之下,做出的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選第一個吧?我等可不能欺君。”蓋勳直接說道。
田豐看了一眼蓋勳,緩緩開口道:“蓋大人,這事兒就這麼報上去,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咱們都知道,法不責衆,陛下不會濫殺無辜的。”蓋勳又說道。
董明倒是明白蓋勳的意思,將這事兒原原本本的報上去,大家報團取暖。甚至爲了安全,可以將更多的人拉進來。
這樣一來,劉辯肯定沒辦法,頂多也就是暗中忌恨。
“還是第二種方法吧。”劉備道:“總得讓陛下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纔是。”
蓋勳聞言搖搖頭:“若是日後事情敗露了怎麼辦?我等都是欺君啊!”
“我們不說不就行了?”沮授悠悠的說道。
蓋勳直接站了起來:“那老夫的那些手下怎麼辦?都殺了嗎?”
衆人聞言沉默了一下。
董明這個時候站起來說道:“各位都冷靜一下吧。你們先保證消息不要泄露出去。張常侍,你待某家入宮面聖。”
張全聞言拱拱手:“這是奴婢的榮幸。”
董明又看向劉備:“你回去備貨吧,不要摻和這個事情了。”
劉備剛想要說什麼,看到董明的眼神又閉上了嘴,怏怏不樂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蓋大人,您繼續往下查。”董明笑着說道:“就當還什麼都沒有查出來,繼續查下去。”
“尚書令入宮面聖要做什麼?”蓋勳問了一句。
董明沉聲說道:“說服陛下,若是成了,那自然無所謂。若是失敗了,您在外面繼續查案,也能有個說辭。這樣陛下和我等也都有退路。”
“好!”蓋勳答應了下來。
董明對衆人點點頭,然後對張全道:“張公公,咱們走?”
“好的!”張全笑着應下來。
......
勤政殿,劉辯和董明相對而坐,張全在劉辯身後伺候着。
有宮女太監端上來瓜果、零嘴子還沏了兩壺茶。
“老師今天過來所爲何事?”劉辯先開口。
董明看着劉辯,看得出來,他精神不太好,眼圈都發黑了,看起來這兩天過得不是特別好。
“爲了巫蠱之事而來。”董明沉聲說道。
劉辯聞言眼睛睜大了許多,不過很快又面色平靜起來。伸手倒了一杯茶,遞給董明,笑着道:“這事兒不是蓋勳在做嗎?”
董明點點頭,將茶接過來:“多謝陛下。這事兒的確是蓋大人在做,已經出了結果了。做這事兒的人已經查出來了。”
“是誰?!”劉辯正在給自己倒茶,聞言直接將茶壺放在了矮几上。
“一個老宮女。”董明回道:“已經自殺了,今天早上發現的。”
“自殺了?!”劉辯氣笑了:“你跟朕說她自殺了?!好好好好,好一個自殺了!好一個自殺了!到底是什麼人做的?就一個宮女,就敢詛咒於朕?真是可笑!”
董明將茶壺拿起來,給劉辯倒上茶,平靜的說道:“陛下何必如此憤怒呢?事情比陛下想象的要更加複雜一些。”
“說。朕倒要看看有什麼複雜的?!”劉辯看着董明,一字一頓的說道。
董明回道:“這宮女,當年是伺候靈懷皇后的。靈懷皇后去世之後,這位沒有出宮,而是繼續在宮裡討生活。”
“靈懷皇后的宮女?”劉辯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的意思是,這是靈懷皇后做的?”
“是也不是。”董明回道。
“什麼意思?”
“的確是靈懷皇后讓人做的,但是不是針對陛下的。這詛咒人偶....是先帝還活着的時候埋下去的。”董明直白的說道。
“先帝還活着的時候?”劉辯楞了一下,然後道:“........是針對父皇的?”
“嗯。”董明點點頭。
劉辯臉上表情變幻,最後說道:“所以,是爲了詛咒父皇?”
“嗯。”董明給了一個確切的答覆。
劉辯的表情變得更奇怪了,有釋然有憤怒,還有......:“能確定嗎?”
“當然能確定。”董明解釋道:“屍體、遺書都在。沒有作假的痕跡,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再去查查。”
“不用了,朕還是信得過老師的。”劉辯搖搖頭:“既然是靈懷皇后的話......”
“這事兒就算了吧。”劉辯終歸是少年心性:“不過...老師您去老二那一趟,朕聽說他最近耽於享樂,有些不成體統了。您替朕去罵他一頓。”
董明眉頭挑了一下,然後道:“微臣知道了。”
“那老師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就先回去吧。”劉辯嘆了一口氣:“朕想要歇息一會兒。”
“好,微臣告退。”董明起身離開。
董明離開之後很久,劉辯都坐在那裡不動。
日頭西斜的時候,張全貓着腰說道:“陛下,歇息一會兒吧?”
劉辯笑了一下:“今天你也去了吧?給朕說說,老師說的都是真的嗎?”
張全聞言點點頭:“這事兒,奴婢全程都看着呢。應該是真的。不過陛下若是擔心的話,奴婢再派人查查。”
“算了。”劉辯搖搖頭:“老師既然來跟朕說這件事了,就說明這是老師的底線。剛纔跟朕說好了,他回去就會做成鐵案。你的人,查不出來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張全問道。
劉辯臉上有些陰鬱:“老師這一次去老二那裡,一來一回少說一個多月。這段時間,足夠朕做些事情了。”
“陛下想做什麼?!”張全皺起了眉頭,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劉辯看了他一眼,然後道:“不該問的不要問。”
“奴婢該死!”張全往下一跪:“奴婢多嘴了。”
“早晚也得告訴你。”劉辯搖搖頭:“但是你不能問,朕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便是。”
“奴婢知道了。”張全低眉順眼的回道。
劉辯站起來,負手在後,一臉平靜的說到:“你將靈懷皇后詛咒先帝的事情,找人散播到老二的地盤。”
“喏!”張全心頭巨震,不過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表情,直接應了下來。
“這件事你找人去做就行了,至於你.....”劉辯臉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去幫朕催一催老丞相,朕什麼時候才能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