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眼下咱們這麼做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如今大漢朝財政艱難,連百官的俸祿都是勉強維持着。我等大可以從財權入手,掌控了財權,就能掌控話語權。”董明又補充了一句。
尚書檯也沒錢,但是尚書檯有來錢的辦法,不管是錢莊還是科學司,眼下都在尚書檯手裡。只要能夠經營好,董明完全有信心,通過財政這個點,撬動整個大漢朝的官制。從而形成以尚書檯爲中心的行政模式。
有些類似於後世的內閣,但是不包含有決策權。
接下來衆人開始圍繞這個點進行了商討,在董明的引導之下,逐漸形成了完整的方略。而且可行性還很高。當先第一步就是先接着錢莊和科學司,使得尚書檯成爲大漢朝最有錢的衙門再說。
達成這個共識之後,董明就宣佈散會。想回家的可以回家,不想回家也可以在白玉京待着,明日再離開。
翌日,董明迎來了一個客人,他的便宜兄長,董昭。
董昭找他自然是爲了正事。自從上一次科考之後,董昭便一直在籌備下一次的科考。只不過一直都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方式,冥思苦想無果之後,便來董明這裡取取經。
“眼下已經是六月了,若是來年還有科考的話,這個月就得通傳天下,這樣纔會有足夠的時間,讓偏遠地區的考生能夠趕過來。只不過下一次科考具體如何適合,某還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董昭雙手抱着茶杯,輕輕的嘬了一口:“伯照不是說過嗎,要跟今年不一樣,有所改變,不知道伯照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因爲是在家裡,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很是輕鬆,董明笑着說道:“不知道兄長眼下的計劃是怎樣的?不妨說出來看看。”
“依照爲兄的意思,下一次科考跟本次區別不會太大,畢竟輕車熟路一些,不容易出岔子。真要說改變的,爲兄倒是有幾點淺見。一來是爲考生準備一些便宜甚至免費的住宿,很多考生光是來洛陽就已經艱難了,哪裡還有錢在洛陽吃住呢?朝廷提供了免費的住宿,也能幫他們緩解一下壓力;二來上一次考試是安排在校場的,往後的話,某倒覺得應該準備一個專門考試的地方,太學院其實就不錯,考試的時候拿出來用一下即可,畢竟太學院的學生,也會參加科考不是?而且那個地方夠大,也不用單獨去修建考場,徒增財政負擔;最後便是關於考試的,本次是三場之後定輸贏,是否可以改成每一場都淘汰一部分考生呢?有些考生就是湊數的,後面完全就是在增加考官們的閱卷負擔。”
董明聞言頻頻點頭,顯然是聽了進去,等董昭說完之後,他接口道:“我覺得大兄說的都挺好的,這事兒咱們也是摸着石頭過河,你覺得可以就放手去做。慢慢試錯,總會找到最適合咱們眼下情況的科考方式不是?”
董明倒是有完備的科考制度可供參考,但是這件事既然交到了董昭手裡,他就不打算多問了。他又不是諸葛亮,可不想什麼事兒都管,什麼事兒都過問,那早晚得過勞死。
“但有一點,某家覺得可以加一個武科。”董明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對董昭說道:“就是考騎馬射箭、軍略戰略之類的內容。咱們不能光補充文官,也要補充一下武將不是?”
董昭沒有接話,畢竟在董昭的印象裡,這大漢朝的官員,哪有什麼文武之分?只要是個當官的,那都是上馬治軍,下馬治民的。區別就是有的人牛啵依,有的人菜的摳腳罷了。也許還有所偏向,比方說皇甫嵩、朱儁等人更適合領兵作戰,但是絕不會僅僅只會領兵作戰,讓他們下馬治民,也絕對對得起他們兩千石的俸祿。
“這....沒必要專門加考武科吧?直接在科考中加上相關的考試內容不就行了嗎?大家都是讀書人,誰還不會點武藝,讀幾本兵書了?”董昭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
董明聞言楞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這特娘是大漢朝,什麼文武有別,在漢朝的士大夫眼中就是個屁。
“這樣可以,不過具體該怎麼安排,就要大兄你來做了。”
董昭點點頭,然後道:“既然如此,那爲兄就不耽誤伯照你的時間了。眼下正是變法的關鍵時候,有什麼難處的話,可以跟家裡說,家裡會幫忙的。”
“倒是要多謝大兄了,若是真有需要家裡幫忙的地方,在下一定不會客氣的。”董明應了下來,接受了董昭的好意。
董昭點點頭,起身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說道:“家裡只留了田產和老宅子,剩下的都變現了,估摸着這兩天就會運到洛陽,會存入錢莊裡的。”
說完,董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董明坐在原地沒動,心裡卻也明白了,這科考的事情只是一個由頭,董昭的本意恐怕還是這最後一句看似不太重要的話。
看來這一次,董昭是將寶壓在了自己的身上啊。
董明摸着下巴,笑了起來,事情在變好,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吃飯了。”這個時候荀沂走了進來。
“都到午飯的時間了?今天做什麼吃的?”董明心裡高興,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幾分。
“蒸羊肉。”
“唔....隨便吃一點算了。”董明覺得太難了,這東漢什麼都好,就是這吃食,實在是讓人覺得難以下嚥。在洛陽的時間越長,就越想念當年新野明德書院的炒雞蛋。
至少是個炒菜不是?
吃罷了午飯,董明也沒在家多待,交代了幾句之後,便直奔尚書檯。
到尚書檯的時候,田豐、沮授、荀攸三個人都在,正在緊張的處理政務。董明跟三個人打了一聲招呼,剛剛一坐下,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是熟人,張全。
“奴婢見過侯爺,陛下招您過去。”張全快步走到董明面前,一禮到底,一臉笑意的說道。
“陛下?”董明楞了一下,這張全不是劉辯的狗腿子嗎?怎麼會幫劉宏傳消息呢?
張全也是個機靈人,沒等董明問,就解開了他的疑惑:“陛下眼下正在大皇子那呢,正好說到了您,便讓奴婢來請了。”
“還請張公公帶路了。”董明站起來,示意張全帶路。
兩人出了尚書檯,走在半道上,張全小聲說道:“大人,陛下臉色不太好,看起來好像是生氣了。”
說完之後,他就閉上嘴,就好像剛纔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董明聞言笑了笑,低聲道了謝。雖然張全沒說什麼重點,但是光是提前知道劉宏生氣了這一點,就值得他道謝了。
到了劉辯的住處,張全上前通報了一聲,然後便將董明請了進去。
董明進去之後,直覺的眼前一暗。不知道爲什麼,屋子裡沒有點燈,也沒有開窗,靠着一點微末的太陽光,讓人只能勉強看到東西。
待適應了幾秒鐘之後,他纔看到屋內的人。除了劉宏和劉辯之外,還有劉協也在。父子三人正圍在一起。
劉辯和劉協兩個人在下棋,劉宏則在一旁認真的看着。董明進來之後,劉宏示意他不要說話,讓他也跟着看兩個人下棋。
董明上前幾步,站在劉宏父子三人一米左右的距離,看向了棋盤。劉辯持白子,劉協持黑子。對於圍棋,董明不是很懂,但是也能看出來,這一盤,劉辯應該是要輸了。
不過劉辯還在負隅頑抗,抵擋劉協的進攻。
兩人又下了十幾手之後,劉辯無力迴天,輸了。
光是最後這十幾手,董明也看出來了一點東西。劉辯下棋走的時候黃煌正道,棋路大開大合,只不過容易猶豫,有些患得患失;劉協則不然,好行險,膽子奇大,但是也足夠隱忍,後招幾乎藏到了最後,才圖窮匕見。
“行了,都收起來吧。”劉宏招了一個太監過來,讓他將棋盤收走。
趁着這個空檔,他又對董明說道:“辯兒和協兒這棋力如何?”
董明聽到劉宏這話,頗有些前世的時候同時炫耀自己兒女的感覺,便違心說道:“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事實上,兩人的下棋水平只能說一般。尤其是董明曾經看過諸葛亮和周瑜下棋,那才真的是針尖對麥芒,棋逢敵手,將遇良才。
劉辯和劉協這兩人,在董明看來,還沒有諸葛亮和周瑜用腳下的好。
劉宏笑了笑,也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這邊劉辯和劉協兩人也趕忙向董明行禮,名義上來說,董明可以算是兩個人的老師。
“見過兩位皇子。”董明還禮,然後對劉宏道:“不知道陛下招微臣來,所謂何事?”
劉宏揉了揉眉心,道:“還是漢中太守的事情,朕左思右想都找不到合適的人手,因此還是要問一問伯照你。這一次伯照就不要說那些場面話了,直接給朕一個確定的人選吧。漢中這兩年的賦稅,朕心裡有數,若不是有漢中撐着,朕險些都發不出百官的俸祿了。漢中不容有失。”
漢中的賦稅,董明也很清楚。畢竟他執掌尚書檯,也看過相關的數據。如果數據沒有人做手腳的話,那麼光是去年,漢中上繳的賦稅,就佔到了賦稅總額的一成!以一郡之地,撐起了大漢朝一成的賦稅!
這不光是漢中繁華,更說明了,如今的大漢朝民生凋敝到了什麼程度。
眼下漢中不能垮掉,這可以說是整個變法一系,也是劉宏都認可的事情。也因此,劉宏纔會對漢中的太守人選如此的糾結。
兩千石的官員一大把,但是兩千石又心向變法,懂新法的兩千石官員,數遍整個朝堂也就只有董明一個人。
但總不能把董明派過去吧。
隨便派去一個人,別說劉宏不放心了,就算劉宏放心也不行。漢中那個地方,如果不是變法一派的官員,過去了之後肯定幹不長。
董明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朝中有這個資歷的同僚,都不太合適,陛下何不啓用新人呢?”
“伯照直接說吧,你說是誰,就是誰。”劉宏很是大方的說道。
“張機張仲景。”董明說出了一個讓劉宏意想不到的人。
“張機?”劉宏顯然對張仲景沒什麼印象,遍尋記憶,也沒找到這麼一個人。
董明解釋道:“此人以醫術出名,爲官的話只能說勤勉,不過卻是個親政愛民的。”
張仲景的治政能力的確一般,但是一來他資歷夠,二來是自己人。這兩點就足以讓董明推薦張機上位了。再者說,原本張機就做到了兩千石的高位,能力雖然說一般,但肯定能夠管理好一個郡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張機只是去當太守,真正做事的,還是下面的那些人。那些可都是劉備留下來的老人了,經驗豐富,也不需要張機做什麼實務,潛心研究他的醫學就行,只要當一個拿主意的人。
“那就是此人了。”劉宏直接拍板。
董明這個時候又說道:“漢中郡丞的人選呢?”
這話有些犯忌諱了,不過董明還是問了出來。劉宏聞言也不在意,直接道:“看張機想選誰,那就是誰。”
聽到這話,董明知道,劉宏是變相讓他自己選這郡丞的人選了。
正要開口的時候,劉宏忽然悶哼一聲,董明一擡頭,就看到劉宏臉色煞白,額角出汗,顯然在忍受着極大的痛楚。
董明正要說話,卻看到劉宏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然後劉宏轉身對劉辯和劉協說道:“你倆先出去,朕有話對尚書令說。”
兩人離開,房間裡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兩人相對無言,半晌之後,劉宏苦笑一聲:“伯照,眼下你就不要拿某家當皇帝了,就當一個朋友一樣,我們聊一聊如何?”
董明皺了皺眉頭一臉認真的說道:“禮不可廢,陛下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說出來讓微臣幫您參詳一二。”
“說實話,某家的時日無多了。這一次跟上次不一樣,某家明顯感覺到精力大不如前,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劉宏搖了搖頭繼續道:“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一旦我死了,新皇登基,難免會對變法產生衝擊,甚至導致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伯照可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陛下.....”
劉宏打斷董明的話,繼續道:“辯兒和協兒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可惜了,這皇位只有一個。辯兒是皇長子,可惜的是沒有母族支持;協兒雖然有母族支持,可惜卻是皇次子。兩人誰當將來繼承了某家的位子,都差了那麼一點意思,你說是也不是?”
......
董明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心裡沉甸甸的。他也搞不清楚,劉宏這是賣慘還是真的要託孤。全程都在聽劉宏說話,他只是稍稍附和了幾句。在沒有搞清楚劉宏的目的之前,董明是不可能一腳踏入到劉辯和劉協的博弈中去的。
不過就像劉宏說的那樣,劉辯除了一個皇長子的身份之外,真的一點優勢都沒有。除非.....變法一系支持他。
“唉.....內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想到這裡,董明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一直忙着變法的事情,可是眼睛沒瞎,耳朵也沒聾。劉協雖然還是個小屁孩,但是他的母族如今已經聯絡了很多大臣。
而這些大臣,則幾乎都是保守派,甚至還有反對派。也就是說,一旦劉協上位,變法將遭到重創甚至是直接夭折!
可就算劉辯上位,這中間的內鬥和消耗,也會消耗掉大漢朝所剩不多的元氣,那時候變法也要押後,一切以維穩爲第一位。這是真真的,左右爲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