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以百計的戰船在如鏡般的海面上劃開道道痕跡。它們距離海岸還有數百仗遠時,站在戰船上的衛溫與張郃二人就能遠遠的看到伽耶金官城的輪廓。城中明顯騰起了滾滾黑煙。
張郃說道:“看來,他們已得知我們要來,又棄城而走了。”
衛溫輕蔑一笑道:“無妨,等我們取了這金官城,再沿着洛東江北伐不遲,如今馬韓南部的不彌已被張遼平定收服,我大梁軍隊正橫掃東部的辰韓和馬韓殘餘,他們隨時可以南下與我們南北夾擊伽耶。伽耶的地盤不大,八個伽耶城合起來的地域不過方圓兩三百里,也就三四個對馬島的大小,這麼點縱深他們即使退入深山老林也和我們周旋不了多久。”
張郃表示贊同的略微點了點頭說道:“只是時間上我們能越早將他們剿滅越好。某此某前已派快船給還駐守在不彌的許諸發出急信,讓他領着本部魏軍沿山道向東進發,抵至洛東江之西,威脅敵軍側翼。相信不久,我們便能會師在伽耶。只是不知張遼將軍戰局如何了。若他能快速平定馬韓辰韓殘餘,便能沿着洛東江南下,我們便能三路齊進,徹底剿滅盤踞在伽耶的敵軍。”
他們說話間,船隊已駛近道距離伽耶城不遠的位置。果然,他們已然看清那伽耶城的城牆都已被盡皆譭棄,甚至都能看見城內還在升騰的火焰。衛溫聽到張郃嘴中嘀咕了句:“奇怪!”,便問道:“俊義兄,何怪之有?”
張郃隨即應道:“汝看,這金官城雖然盡皆譭棄,但城牆城樓廢墟以及城中建築的廢墟外形還是能看的清楚。這風格似乎與我們帶方樂浪郡的風格甚至與馬韓邦國的風格都大相徑庭,難道他們與馬韓,辰韓不是同族同宗不成?”
衛溫眯眼望去,確實如張郃所說。需知,三韓雖然在海東半島一隅與中原相距甚遠,且長期不受中原王朝的直接統治,但卻深受來自大海西邊青州以及帶方郡一帶的中原文化影響。所以他們的建築雖然大多還是茅茨土坯的時代,建築風格卻與中原的建築風格類似。
但現在衛溫與張郃所看到的建築,無論是城牆城樓還是城中屋舍,卻是別有一番外域風情在裡面。衛溫對這種風格卻是眼熟,情不自禁的說道:“某曾經去過緬州東南面的一些化外番邦,也去過錫蘭以及走訪過身毒諸國。這風格倒是與那裡有些相似。”
此時,他們身後一名早期投靠樑軍的馬韓人將校主動解釋道:“啓稟二位將軍,這其中緣由,末將倒是略知一二。”
“哦?說說看。”
得到衛溫許可後,這馬韓人將校便開始娓娓道來。原來這金官伽耶的開國始祖金首露,曾經不過是弁韓部族中的一個部落首領。那時的弁韓部族還是靠刀耕火種,漁獵爲生的階段。他們不會築城,不會打造像樣的船隻,只能以竹筏渡水,甚至都不會建築房舍,只能搭建簡陋的茅草棚。
一次,金首露領着族人在海邊捕魚時,赫然發現海面上浮來幾十條大船,這些船隻紅帆茜旗。船隊下來數以百計的異域人士,爲首的卻是一名在金首露眼中姿色絕佳的女子。兩方會晤後,這名女子對金首露自稱是來自身毒的阿逾陀國公主也,姓許名黃玉,因爲她父母夢見天神指示稱有一金首露王爲其天賜佳偶,故乘船來此。二人遂結爲夫妻。
而後,許黃玉以及其手下的人教習部落民衆耕桑,建築屋舍打造船隻等等技能。最後建立了金官伽耶,並在一百多年的時間裡逐漸征服了伽耶其它七個部落城邦,方纔有了今日的伽耶國。據說,這金首露夫妻二人皆長壽皆活了一百五十餘歲,其中的金首露是建安四年,也就是在大漢王朝諸侯林立,名存實亡時方纔去世。此時金首露已耗死了兒子輩,孫子輩,曾孫輩三代王儲。現在的伽耶王金縷善是其玄孫,在建安四年方纔登上伽耶國的王位。
張郃聽了連連搖頭道:“這故事難以令人置信。從未聽說有人能如此長壽。在我們中原,即使活的最長的帝王趙佗也就活了一百零三歲。而這金首露自己活了一百五十歲不說,其妻子許黃玉也活了一百五十歲,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一個人活一百五十歲,某還能想一下,這兩個人…完全不可能的事!這定是個人爲編造出來的傳說。他們定然不是一百多前出生的人。”
那名馬韓人尷尬的說道:“可這金縷善是金首露的玄孫,這個不可能有假啊,他總不可能只是金首露的孫子,然後說自己是金首露的玄孫吧。若活不到一百五十歲怎麼會有玄孫。此外三韓來往甚密,我們馬韓人從小就知道有伽耶的王是金首露。二十幾年前,金首露去世時,還專門向三韓諸部發來了訃告。”
旁邊的衛溫卻啞然失笑起來,說道:“出生年月沒做假,但什麼時候死掉的卻可以做假。這在中原歷史上也常見。比如出於某種原因秘不發喪,外人也不可能知道他已經死了,封鎖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再行發喪也是有可能的。此外,這伽耶國建國的故事也有很多不合常理之處,某認爲多是人爲杜撰的神話。比如,這許黃玉三個字就不像是身毒人的梵語名字譯音。其次故事中說二人會晤後,金首露立刻知曉了許黃玉的來意,這很難讓人相信。因爲阿逾陀國乃身毒腹地的一個邦國,與伽耶相隔萬里不止。兩地語言必然不通不說,也不可能找到熟悉對方語言的人。因爲兩個都是小國小番,會這兩種語言都是非常少的小衆之人。那麼他們怎麼可能會面後,立刻就能用語言交流出這麼複雜的意思?”
張郃對衛溫的見解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可還是疑惑的問道:“可衛將軍適才又說,這金官城的建築風格確實和身毒的相似,這又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