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蘭兮剛把金釵藏在老鼠洞裡,便被強行換了牢房。五哥一救出她時,她就告訴了五哥,一定要想辦法把金釵找回來。但是五哥派人去找時,老鼠洞裡已經空空如也了,只能再另想辦法。
既然已經答應焦仲卿一定會找到金釵,那龐刺史就是把水池掏幹,也要找出金釵。這幾日,已經陸續有人馬在水池邊賣力打撈了。
龐刺使說是答應焦仲卿,其實是做給衆人看——自己下屬的母親被害,案子就這麼不了了之了,怎麼能讓全衙門的工作人員再安心地替領導賣力?安撫一個焦仲卿,就能贏得自己在全衙門、甚至整個廬江郡的威望。最最重要的,是揚自己的威,滅趙太守的銳氣。一旦太守的兒媳婦殺人罪名坐實,他龐某人在廬江郡就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了。
五哥明知道水池裡不可能撈出金釵,一旦再也撈不到,勢必會繼續尋找物證,蘭芝就隨時還可能有危險。五哥當然知道這一枚金釵關係到蘭芝、父親、甚至王爺以及更多的人和事,所以,必須把尋找金釵的下落提到重要日程。儘管,現在合肥的戰事也日趨緊張了。
只要找到金釵,再悄悄放進水池,蘭芝的供詞就可被證明成立了。
無論是焦仲卿,還是五哥,包括太守,都後悔當初應該讓蘭芝把金釵交到自己手中,由自己掌握證據纔算穩妥。
金釵現在到底在那裡?蘭芝會不會真的有危險?
實際上,蘭芝的危機基本上已經算是解除了一大半了。
因爲,金釵目前在她哥哥手中。這哥哥,就是她養父母的兒子、皖南王爺的親孫子劉續。
這個劉續,是皖南王所有孫子當中最不出色的一個。從長相、身高、天賦、才能、性格等等,都不能引得王爺的重視和喜歡。
比方說,王府中的幾個孫少爺一起學習文章,別人背誦下來三四篇了,劉續卻連一篇還背不全。幾個人一起練習騎馬,劉續總是跟在最後面的那個。幾個人比試武功,他也還總是隻有墊底兒的分兒。
劉續自卑又敏感,爺爺不待見他,他也不和爺爺親近。
其實他也不是什麼都不如別人,他有別的堂兄弟都沒有的本事,那就是他的輕功特別好,還會縮身術。
縮身術,就是利用輕功發出特殊的力量,瞬間把自己的肌肉和骨骼,縮小到正常身材的三分之一以內,可以出入正常情況不可能通過的狹小空間,比如門窗縫、牆壁空隙、懸崖罅隙等等。
這些本領,就是府中常來的那位林叔教他的。
林叔是母親的救命恩人。當年隻身擒狼,救了危險中的母親和兩個侍女。林叔武功奇高,母親讓他教兒子。林叔看看他的筋骨,說這孩子練一般的拳腳和兵器都不比別人更有優勢,卻適合練習別人不常練的輕功,將來若有需要時,可以憑巧制勝。
得到鼓勵,劉續就刻苦地向林叔學習輕功。他每天都起早貪黑地練習,憋着勁兒要練出點名堂來。練了幾年,果然得到一身很高的輕功。
有一次,林叔得了一本縮身術的要訣。但書上說,必須是30歲以下開始練習方可,且年齡越小,效果越好。林叔自己已經過了年紀了,劉續年紀小,又剛練成了輕功,正好適合。於是就把這本書送給了劉續,還幫助他分析指導。
劉續興奮極了,立馬加緊用功,終於練成了。他沒事就在府中的門窗縫、牆壁縫隙裡練,引來下人們一片喝彩,母親也常常驕傲地豎起大拇指誇讚他,說:“我的兒子就是不同於一般人,那些公子們練的大家都會,我續兒的本事是獨家絕活。”
母親本來是爲了鼓勵他戰勝自卑心理,劉續卻覺得終於找到了自信,開始變得脾氣暴躁起來,總想找茬打服別人,以解之前在王府受到的羞辱。但他卻一直沒有找到縮身術和輕功發揮真正作用的機會。
劉續不喜歡後到家裡的這個妹妹,憑什麼從她來了以後,爺爺纔開始頻繁地賜給府中好東西,而以前卻很少很少?而且每次送來的東西里面,都有特別囑咐專門給蘭芝的,那也都是些他很喜歡的上等的好東西。
父親也格外關照這個妹妹,總是給妹妹帶回好東西,還誇妹妹聰明懂事,都很少誇獎他。好在母親公平,更重視他這個長子。不過父親去世得早,他倒也沒算虧給妹妹太多。
後來他長大了,娶了親,在他眼中當然是媳婦更漂亮,但憑什麼府中來客人還都是誇獎蘭芝,都很少讚揚他的妻子?爲此妻子也常常跟他抱怨。
這回,妹妹誤殺了焦老夫人,他就在場親眼目睹。但是,要偏袒妹妹,這是必須的,不管喜不喜歡她都要保全她。妹妹要是殺人犯,劉家哪個也脫不清干係。
幸虧母親反應快,讓牆上那根釘子抵罪。不過,只要仔細查驗傷口,就能發現這僞證並非天衣無縫。只要拿金釵一比對,再說破天也無濟於事。
那天官府捉拿妹妹以後,所有的人都散了,母親就把他單獨叫到跟前,同他商量怎樣幫助妹妹擺脫官司。
母親很有分析問題的頭腦:“要確定蘭芝殺人成立,關鍵是物證金釵。蘭芝把金釵拿走了,你林叔早早跑到官府去,他這次擺明了不會放過我們劉家,他一定會一口咬定蘭芝用金釵殺了焦仲卿他媽。他曾經跟我說過,新來的刺史和他認識,那刺史一定也會針對太守而急於治蘭芝的罪。”
“母親,要是蘭芝被判有罪,一定也會連累咱們全家是吧?那一定得想辦法幫助她!”劉續在這個問題上也是個明白人。
劉母分析,蘭芝一定會隨身帶着金釵,她連自殺都要帶着,肯定不捨得把它藏在什麼地方。得想辦法說服蘭芝,不要把金釵放在身上。在牢中,就算她那太守公公能暫時關照,也不能保證一直都不被搜身。要設法拿到金釵,只要從她身上搜不到物證,就沒辦法治罪於她。
劉續說:“這個不難,我不是會縮身術嗎,可以用縮身術溜進牢房,把蘭芝的金釵取回來。”
母親說不成。因爲蘭芝特別在意那金釵,絕對不會交給他。如果她放心捨得,當初早就留在孃家了,可見她對這個家也都不放心。得想個她認爲可以能幫到她的人,就說是那個人讓她交出金釵的。
連母親和哥哥都不能放心,還能有誰更讓她信任呢?她最愛的是焦仲卿,如今死的卻是焦仲卿的親媽,所以顯然不行。現在她是太守公子的媳婦了,可她正是不願意嫁給人家才自殺的。真是不好辦啊!
最後,劉母終於確定了一個合適的人選——還是太守五公子。
爲什麼呢?
雖然蘭芝當初並不同意嫁給這個人,甚至爲抗婚自殺。但是蘭芝足夠聰明,知道她這案件的性質,也能料到她在牢裡可能面對的風險。所以,她會把一線生機寄託在有能力幫助她的人身上。
那麼,誰才既有能力又有願望幫她呢?當然是太守大人。她會明白,她吃了官司,最容易被牽連的就是她那太守公公,所以,最急於、最出力也最有本事救她的,也只能是這位太守大人。
而太守大人不可能親自去插手,只能讓他的兒子出面,也就是蘭芝的官人,正好符合身份。
於是,她就讓兒子找來一個可靠的人,花錢買通獄卒,只說是給蘭芝送點東西。那人去,就對蘭芝說是太守家五公子派他去取金釵,並提醒她可能會被搜身。鑑於對蘭芝的瞭解,她也分析出蘭芝不可能把金釵交給這個人,而是會找地方藏起金釵。
同時再讓蘭芝的哥哥同時用縮身術埋伏在牢房,觀察蘭芝藏匿金釵的地方,最後,再伺機用縮身術帶出金釵。
這樣做的結果,也只能先幫蘭芝處理掉物證的緊急危險。至於拿到金釵後的安排,劉母需要再做謀劃。如今,兒子遲遲未回府,她知道,劉續一定是拿到金釵了。
可是,現在衙門裡已經開始派人在水池裡打撈金釵了。現在的要務,是要讓金釵在水池中被發現,這樣,就能即刻證明蘭芝的口供成立,也就是最簡單的解決問題辦法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