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疲憊地躺在牀裡。現在還不可以睡,必須要想個對策。林管家分明是要用這種辦法逼自己離開焦府,逼走自己,他就可以無所顧忌地毀滅殺人證據了。
他明白,一定不能中林的奸計,不能讓惡人得逞。就算不爲自己今後在府中妥善立足着想,也要爲死去的親人討回公道!
整整想了一夜,天亮了。他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焦仲卿大聲喊來下人,他的貼身小廝柱兒先進來了。
“柱兒,你去多叫幾個人來,幫我翻身,我的腰動不了了。”焦仲卿裝出很痛苦的樣子對柱兒說。
柱兒不大工夫就叫來了四個下人。焦仲卿看上去已經疼得死去活來的樣子了,一點兒都不敢動。四個下人都緊張地站在那裡,跟着着急。
焦仲卿又說:“柱兒,你去把林管家找來,就說我受傷嚴重,不能動了。”
林管家沉着臉,磨蹭了半天才過來。他當然知道這是焦仲卿在耍花招。
焦仲卿疼得呲牙咧嘴的,用懇求的口吻說:“林叔啊,疼死我了!您快救救我吧!”
當着那麼多下人,林管家必須得做出他該有的姿態。何況下人們個個都對少爺的痛苦狀信以爲真,都跟着擔心害怕。昨天他已經很僭越無理了,不能太過分失去公信。
“少爺,您這是怎麼了?”林立刻也裝出一副焦急擔心的模樣。
“唉,我掉下懸崖,運氣好掛在了樹上。多虧從小您教過我輕功,爬上來也沒太受傷,還以爲就沒事兒了。昨天趕回來時就腰疼腿疼,在刺史那兒就硬撐着。哪知回來睡了一宿覺,早晨醒了就不能動了,怕是傷到筋骨了!”焦仲卿裝得很像,一夜沒睡本來氣色就差,下人們更加覺得林管家昨天做得有些過分了。
“快,這就安排給少爺請大夫!”林管家順水推舟。你不是裝病嗎?就讓大夫來揭穿你!
“林叔啊,我得求您幫我辦兩件事。”焦仲卿一臉誠懇地請求着。
“少爺,您說。”林管家只能接話,那麼多人在旁邊看着呢。
“林叔啊,這兩件事只能您親自去辦。一是,昨天刺史大人獎勵我休息兩天。我當時看着一點兒傷都沒有,要是真就不去上班了,別人肯定以爲我居功自傲,刺史大人也會認爲我不懂事。可我現在這個樣子,怕是真休息兩天也好不了。所以,一定得您親自去找龐刺史,誠懇點兒,說清楚我的確是不能動了,幫我多請幾天假。”
話說到這份兒上,林就必須得親自去衙門走一趟了。去就去吧,反正也不遠。林就應下了。
焦仲卿接着又說:“我剛爬上來時,也怕傷到筋骨,就沿路找了兩個大夫瞧過,貼了膏藥。可現在卻更重了,可見這傷不能亂找大夫。林叔,還記得上次幫我母親治腿的那位林老大夫嗎?我想請您去幫我找找他。林老大夫年歲大、名氣高,您是他本家,他才肯賞面子走一趟,換了別人去必不成。我這腰、這腿啊,怕是就得癱了……”
一個少爺主子,這般可憐兮兮地求一個管家,誰能看得下去?林實在沒法張口拒絕。
可是,那林大夫住在合肥,當年要不是爲了錦瑟,他能大老遠的跑去低聲下氣地求人家來嗎?再說,現在合肥那邊有戰事,大路常有管制,就得繞小道,晝夜兼程也得兩天能跑趟來回。
見他沒回答,焦仲卿又痛苦地說:“林叔啊,您老年歲大了,我要不是怕真的癱瘓了,萬不會辛苦您跑這一趟。我這也是實在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躺在牀裡等人伺候一輩子啊!合肥不太遠,只是現在有的路管制,您老只要能找到林老大夫,不用急着趕路,明天晚上能趕回來就行。”
哼,明晚趕回?你當我是鋼筋鐵骨了吧!林心裡暗罵道。好啊,去就去,能什麼時候趕回來你就等到什麼時候!
焦仲卿的目的達到了。
林離府後,衆人也散了。焦仲卿起了牀,叫柱兒進來。柱兒看他自己起牀了,還都收拾利索了,很是疑惑。他就拉着柱兒的手說:
“柱兒啊,你從小在我身邊,我們一起長大,名爲主僕,實際上如同兄弟。我大哥死得早,我心裡早就把你當成最親近的兄弟了。”
柱兒被少爺這番話感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焦仲卿接着說:“現在,我母親不在了,我在府中的處境艱難。昨天你也看到了,我雖受傷沒有那麼重,可回到府裡連個關心問候的人都沒有,連飯還得自己親自做。唉!沒孃的孩子沒人疼,還要受人欺負。”
焦仲卿說着,竟掉下幾滴眼淚來。柱兒也從小沒娘,他特意這樣說,勾起柱兒的同感。柱兒頓時慚愧得要命,昨天,他也害怕林管家,沒敢過來伺候少爺。他立刻表示:“少爺,從小您就關照我,昨天是我錯了。今後,我一定要好好伺候您。”
焦仲卿瞭解柱兒,這個人本質不壞,對焦府也忠心。就吩咐他說:“一會兒,你悄悄去衙門,看林管家走了,你就進去,把李樹幫我找來。”柱兒答應着也去了。
他又叫來府裡的老用人齊叔。齊叔是當年焦父在時的管家,後來焦父死了,焦母就把管家大權交給了林。齊叔是個忠心而又謹慎的人,儘管對主人的死頗有疑慮,但是迫於焦老夫人和林管家的淫威,他只能選擇隱忍。十幾年來,他默默地做着普通下人的工作,不聲不響,謹小慎微,方纔保全了性命。
焦仲卿見到齊叔,眼淚又下來了。如果說剛纔的眼淚是故意流給柱兒看的,這回,他是真的心裡太苦了,不想再憋屈了。
齊叔也哭了。哭了半天,兩個人誰都說不出話來。
焦仲卿先打破了沉默:“齊叔,我想報仇!”
話一出口,老少二人又抱頭痛哭。
又哭了一陣,齊叔問他:“二少爺,您可有報仇的辦法了?我就等着這一天呢!”
“唉!”焦仲卿嘆了口氣,“還沒有。報仇不容易。就算我們現在找出證據,案發年代久遠,取證不易。現在衙門中兩個最高領導,一個是我前妻的公爹,另一個和那林管家瓜葛不清,哪一個能爲我們做主伸冤呢!”
“是啊,二少爺。那您打算怎麼辦?不能讓老爺和大少爺白死啊!”看來齊叔心裡也一直認定父親和大哥的死都是林管家一手造成。
“齊叔,報仇的事必須從長計議。眼下,是不能讓林管家有機會毀滅證據。這段時間,他已經拉攏焦府上下都聽命於他,想要以此逼走我。我必須立即扭轉局面,絕不能讓他得逞!”焦仲卿攥緊了拳頭。
“二少爺,有什麼事,您就交給我去辦!”齊叔迫切地說。
焦仲卿就把他的計劃說出來,和齊叔逐一安排。
把林管家支出去至少可以贏得兩天時間。
母親死後,焦府的全部財產都由林保管,從來不向焦仲卿報賬。母親的個人遺產,也不是個小數目,也全都在林那鎖着,根本不提給他和妹妹分的事。
焦仲卿安排齊叔,撬開林的全部鎖,取出本來屬於他的焦家財產和母親的遺產。林自己的私人東西沒有動。
然後,把所有家人招來開會,宣佈焦府現在已經衰敗,不需要太多用人了。每個人多給些錢財,遣散他們。只留下齊叔當管家,留下柱兒在近身伺候。
那些人暗自後悔,不該跟着林管家跑,這焦府的主子當然還是人家的少爺,他們真是傻,都被林管家利用了,現在卻跟着吃了瓜撈兒。還好,少爺大度沒追究他們,於是只能認命丟了工作,全都灰溜溜地離開了。
再後,李樹來了。焦仲卿託李樹幫他另找了5名下人,承擔起府中正常的工作任務。他了解,李樹從小生活在貧民區,人善良又精明,經常利用在衙門裡當差的便利,幫鄰居們解決一些困難,所以在那些人當中很受尊重。他的那些朋友都是有力氣、重義氣但缺少機會的人,能來焦府謀份差事,定當聽話賣力。
兩天的時間,焦仲卿從被動贏回了主動。
第三天一大早,林管家回來了。他的確是晝夜兼程趕回來的,他也怕離開久了出現變故。
但眼前的情形,還是他沒料到的。他怕的是焦仲卿趁他不在府時打開倉房、挖出茶杯碎片等尋找證據。
當他拿着一包膏藥出現在焦仲卿面前時,已經不再有之前囂張的底氣了:
“少爺,對不住了。那林老大夫如今年紀大了,說什麼也不肯這麼遠出診,而且路上全是孫強和張廖的兵,一般人都不敢出門。我只給您帶回了一些林老大夫親手配製的膏藥,相信能對您的病症。”
“辛苦了林叔。我的傷已經緩解了,您的膏藥我先收着。您一定是日夜趕路,我已經吩咐人給您備好了早餐,您吃了就回房歇着吧。”
林悻悻地退下了。這一局,他徹底輸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