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趁着夜色逃回了合肥。他想直接去找女兒,但是還得先回到這座大宅,取些盤纏,再清點一下曹沛都送給他些什麼資產。
回來時天已經大亮了。他看到,大門口,已經有人給裝上了偌大的“甄”字,銅質的字匾,一看就很上檔次。連門外,都有人認真地打掃。
好啊,終於有了自己的宅子了!想當年,焦府中的資財,基本上全是他辛苦掙下的,卻都要算成焦家的。到最後,讓焦仲卿那個敗家子坐享其成。憑什麼!想到這些,他就生氣鬱悶。
見他走過來,那門外打掃的下人連忙上前施禮,卻沒說話,只是殷勤地幫他打開了大門。
林進了大門,看到所有的家丁悉數跪了一地!
“怎麼回事?”林問。
管家阿德連忙匍匐着來到他的跟前,怯怯地說:“老爺,您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幾十號人全都沒命了!”
林就擺出架子大度地說:“沒事了,你們都起來吧。”
但是一個人都沒敢動彈,還都在那兒老老實實地跪着。
我不是這裡的老大嗎?我讓他們起來他們還跪着?他們敢不聽我的話?還是天生犯賤?
林面露不悅,剛想質問他們爲什麼不起來,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跪着的衆人立刻害怕地把頭都低下了。
“哦?甄老爺回來了?”出來的是楊先生,回頭對跪着的衆人說,“你們都下去!”衆人連忙爬起來散開了。
哼,不聽我的,原來這門上的“甄”字就是擺個樣子的嗎?你姓楊的纔是這裡真正的主人嗎?林依舊滿臉不悅,他也想試探一下楊的底細。
“甄老爺,是對在下給您選的宅子不滿意吧?怎麼纔來了就不在府上待着享福?這要是讓夫人和世子知道了,您就是有意爲難在下了。不知這幾日來我楊某有什麼地方得罪過甄老爺嗎?”楊陰着臉說話。
哼!姓楊的,真是好厲害啊!罵人不帶髒字是吧?果然底氣夠足!明白了,這裡他說了算,看來我一時還得罪不起這位大爺,他一定是曹沛身邊非常有分量的人物?也要找機會提醒羅敷提防這個人了。
“不好意思了,楊先生。”林的態度緩和了一下,“老夫帶領徒弟出門辦事,中途就遇到了您等一行,使得我的計劃有了變動。這不,剛安頓下來,我還要出去處理一些本來計劃中的事務。”
林故意這樣說,一是頂一頂楊的硬氣,也是爲了接下來要去接女兒來這兒先做個鋪墊。
“哦,這樣啊?抱歉了,都怪在下思慮不周,這都是楊某應當考慮在先的。甄老爺要去何處處理何等事務啊?交予在下安排人去就好,您老還是留在這府中樂享榮華更妥帖。若是夫人前來請安,您卻不在府中,想必她會很傷心失望是吧?”楊還是綿裡藏針。
“哦,若是其他事情,稍等也罷。是老夫有一小女,現正在外地拜師修爲,計劃近日返家。老夫如今隨徒兒在此地落腳,怕女兒回家撲空,所以急着前去迎接一番。”林沒有必要說假話,他就是要把子雯接來。這宅子以及宅子裡的全部財產,本就應該屬於女兒。
“哦,是去接甄大小姐啊?好啊,在下立即安排。請甄老爺稍安勿躁,兩日之內,楊某必派人隨您一同前往。甄大小姐就是我家夫人的師姐妹,必隆重相迎方爲有禮。”楊很得體地表態說。
好吧,你要安排就安排吧,不使喚你白不使喚。接閨女又沒有什麼怕人的,就暫且等上一天半日吧。林想。
果然,下午就有了迴音。管家阿德來報告,明日一早啓程,去迎接甄大小姐回府。
好啊,明天就能見到女兒了!
第二天。凌雲峰,高聳入天。依山傍水,有一座道觀。
觀中院內,一名翩翩少年,手執寶劍,正在凌空飛舞。
好劍法!好身手!誰家的俏公子跑到這道觀來舞劍?林不禁驚歎,這少年真乃天資英才!
林一個人輕身走在前,甩出隨從大隊人馬挺老遠。派來跟隨的這些人還都算懂事,一路上很尊重配合,並不像楊先生那般陰險難纏。
林吩咐管家阿德給他的這位高人朋友備了重禮,畢竟女兒跟人家學習有大半年了,添了諸多麻煩不說,關鍵是這位高人三年前就不收弟子了,更是從來拒絕收女弟子。
林輕輕推開大門,正見到前面的一幕。這位少年的身手太玄妙了,頗有他那位高人朋友當年的神韻呢!莫非,他還有凡間弟子嗎?
林正看得出奇,那少年發現有人來了,便凝神靜氣,收回招式,微調呼吸,信步迎上前來。
“林叔!您怎麼來了!”
“少年”竟然是子雯!
子雯認出是他,很是興奮。上前就拉住他的手,親熱地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裡面走。
“這一身男裝打扮,真是太英奇瀟灑了,我都沒認出來!想不到纔不到一年時間,你的武功就達到如此地步!快,領我去見你師父!”
林真是太高興了,自己的女兒已經有了這般本領,縱然自己武功盡廢,也不愁後繼無人了!
“林叔,您怎麼突然就來看我了?是不是我娘讓您來的啊?我娘她好嗎?我二哥好嗎?我娘還是不肯讓我蘭芝嫂子回來嗎?”子雯一連串地提問,不容空等他回答。正好,這些問題也都是他沒法回答她的。
“賢弟,你怎麼突然來了?怎麼也不先寫封信來?我都沒什麼準備。”高人見到林,很是親熱。
林吩咐隨從把帶來的禮物放好,有觀中弟子安排他們下去休息了。
“這麼多年不見,你老了,瘦了。”高人拉着林的手,很激動的樣子。
“是啊,老哥。謝謝你肯收下子雯,剛纔已經看到她的劍法了,我知道,你是教她一點兒都沒保留啊,全都學到真諦了。我都沒敢想,才半年多,你就能把她教成這樣!”林也拉着高人的手,一個勁兒地感謝。
“來,快到裡面坐下,咱老哥倆好好聊聊,你這些年忙得怎麼樣了?每次寫信你都不肯細說,今天一定要好好給我講講。”高人吩咐弟子上茶,然後把門關好,讓子雯也先出去,兩個人要單獨敘話。
子雯退下了,但她就想在外面等着,等林叔和師父說完話,她要馬上問林叔家裡的情況。剛纔只是她在一個勁兒地問,林叔卻一個問題都沒回答她。
“賢弟,子雯這孩子,真是個天生練武的材料啊!悟性又好,而且勤奮。別看才大半年,她的造詣相當於別人三年都強啊!你信中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的孩子,讓我一定收下。說老實話,我本來沒想這樣教她,以爲一個女孩子家,留下她學點兒防身的把式就算對你有個交代了。哪成想,這孩子了不起啊,現在是我弟子中最出色的,比跟了我三年的她那大師兄都強啊!”高人誇起子雯,連連豎起大拇指。
“師叔,您聽,師祖誇您呢!”上茶的觀中小徒弟來討好子雯。子雯是這裡唯一的女弟子,男孩子們都喜歡圍着她轉。她武功好,而且心地善良。
“是嗎?讓我聽聽。”子雯也湊過來,趴在門縫往裡聽林叔和師父的對話。
“賢弟啊,你現在該告訴我子雯到底是誰的孩子了吧?她現在也是我最親近的孩子,我有權知道她的身世。”高人問。
“老哥啊,我沒想瞞你,只是這話不能在信中說啊。子雯,她是我和錦瑟的孩子。”林說。
什麼?林叔說我是他和我孃的孩子!子雯呆呆地立在了那兒。
林就把當年他帶着錦瑟千里迢迢逃到廬江郡,錦瑟又帶病下嫁給焦家的事都詳細地說了一遍。連他爲了保護錦瑟和他們的秘密,爲了子雯更好,才殺害了焦氏父子的罪惡也告訴了那位高人。
那高人一看就是林叔和母親的老熟人,林叔說什麼他都不吃驚,好像一切背景都很熟悉似的。子雯想,我母親怎麼是這麼一個既神秘又狠毒的人啊!怪不得對蘭芝嫂嫂那麼壞,她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心疼,大哥死得好慘啊!
“錦瑟她現在怎麼樣?”高人問。
“唉,一言難盡啊!”林重重地嘆了口氣,接下來就開始哭訴。
林把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向高人敘述了一遍。
我母親死了?被蘭芝嫂子殺了?真的嗎?蘭芝嫂子多善良啊,她怎麼會殺人?我不信。子雯非常難過而且疑惑。
“我這次來,就是想接子雯走。現在她母親不在了,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老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孤零零的。現在夜裡總是做夢,夢見錦瑟,夢見子雯。我想我的日子也不多了,接回去子雯,留她在身邊待上一陣,萬一哪天我真去找錦瑟了,也有個親人送我。”林老淚縱橫。
什麼,要接我跟他走?他真的是我親生父親嗎?我怎麼會是這樣家庭的產物!
子雯接受不了,明明姓了十幾年焦,明明說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明明林只是家裡的管家,叫了他十幾年叔叔,現在突然就變成了父親?這可讓我如何接受!
母親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都沒通知女兒去奔喪,這算怎麼回事?這不是存心讓我背個不孝逆子的罵名嗎,一生都天理難容啊!
子雯迷惘了,憤怒了。她聽不下去了,嗖地就跑了出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