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就催促羅敷快點兒吃,吩咐她吃完就早回去歇着。說昨夜趕路都幾乎沒睡,歇好了還要繼續趕路。他是想支開羅敷,自己去查那些人說的關於東江來人的消息。
羅敷就非常聽師父的話,很快就把菜都吃光了。她也想有點兒自己的空間,她也注意到那些人說的話了。
這對師徒還真是夠默契的。
林把羅敷送回房間,囑咐她不要自己出去,就一個人離開了。
他要抓緊是去打探剛聽到那幾個敏感詞彙的具體內容,好隨時調整自己師徒的計劃。
一直跑到太陽落山,林終於弄清楚了相關的內容。
正是東江的大都督周昱,要來這小縣城裡迎娶小俏。他還打聽到,這位小俏的父親橋公,曾當過漢朝的高官。如今,回到老家皖縣養老,還總是門庭若市,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林決定先不能把這些告訴羅敷。羅敷知道了周昱要來迎娶別人,萬一想打退堂鼓可怎麼辦?她嫁不嫁周昱倒是還可以再慢慢想辦法,要是一耍性子非要回家去,那可就不好辦了。
那廬江郡他是萬萬都不能再回去了!他和羅敷不同,羅敷可以退,他卻沒有退路,必須不能動搖她的決心。他決定儘快把羅敷帶走,朝更遠的方向走,然後再慢慢籌劃去哪裡、下步怎麼辦。
其實,林剛一出門,羅敷就也沒閒着。剛纔她聽到那些人議論什麼“東江”“迎娶”的字樣,她一直都豎着耳朵在聽,心裡本能地感覺,他們所說的“大人物”就是周昱。她心裡非常不安,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她很慶幸師父把她自己留下。她就離開房間,在這家客棧裡面轉轉,試着能獲取點兒她想要的消息。
這裡住的人真不少啊,看樣子都是些有錢有勢有些身份的人。她就試着找可以搭話的人去打聽。果然有幾個女住客,看上去都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太太之類的女眷。她就主動上前搭訕,問人家是來此地幹什麼。那些人就告訴她,是來參加橋公二千金和東江周都督的婚禮的。
她忍住傷心失落繼續多問了一些,還了解到,這位喬二小姐的姐姐已經嫁給了孫徹,姐妹二人都是國色天香,那周都督早就惦記多時了。
羅敷明白了,這次自己是一丁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羅敷是個聰明人。那喬二小姐的容貌肯定比自己更好,又是那樣的出身,才能、見識更是自己無法相比的。她的姐姐如今就在東江,還是那麼高貴的身份,她再去了,豈容周昱再娶別人!何況就算周昱有心另娶,也至少得再過上三兩年以後。如今自己也投奔他而去,只能是死路一條。
但是,她也絕對不會現在回去。她已經給父母留下了那樣一封信,說自己是去“擇高枝兒”去了。還說,即使這次不成功,也絕對不會嫁給劉蘭芝“睡過”的男人。之前那位縣令三公子只是劉蘭芝“挑剩下”的她都不要,更何況焦仲卿那樣的“二手貨”。
大話已經說了,何況自己心裡也的確不能接受撿劉蘭芝的“剩兒”。她決定先不告訴師父,她怕師父再逼她回去。她想盡快離開這兒,再慢慢找更合適的“高枝兒”去攀。
這還真是一對默契又合拍的師徒!
傍晚,林回來了。他對羅敷說:“羅敷啊,今天咱爺倆都早點歇着,明天一大早就奔合肥,先給你買馬去。”
羅敷就聽話地答應着,早早就躺下了。
師徒二人各自想着心事。
林想,這羅敷可是一個絕好的資源:人漂亮、有文才、心氣高,是絕佳的釣大魚誘餌。他之前也聽說過羅敷拒絕使君的佳話,給自己虛構了一個“高大上”的夫君,真是個有志向的女孩。
一定要按照她理想中的樣子去給她找那個“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有”的大人物,先把她的婚事搞定,自己這個師父纔有可能跟着“位享廟堂”。
林開始開動腦筋去策劃,上哪裡再去找一位可以替代或是更加優於周昱那類的卓越人物呢?
羅敷也在想,廬江郡裡是再沒有可以入她“法眼”的男人了。她曾經給自己設計過理想的夫君,那就是用來諷刺、拒絕使君的“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青絲繫馬尾,黃金絡馬頭;腰中鹿盧劍,可值千萬餘。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爲人潔白晰,鬑鬑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的一位蓋世英才。
可是,上哪去找這樣的人物呢?
俗話說,“兩人智慧勝一人”。這對師徒既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他們就一定會找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出發直奔合肥方向前進了。
羅敷心裡有種預感,希望就在不遠處等着她。本來計劃是去東江找夫君,如今或許不用跑更遠的路,也許路就在腳下,機遇就在身邊,只要她善於抓住。
午後時分,師徒二人在一處馬匹市場停了下來。林開始爲羅敷挑選坐騎。
女孩子的馬並不好選。因爲本來就可選範圍小,畢竟這還是男性爲主的社會,女子騎馬的人少,所以商家備的貨也就不多。
要選一匹既有速度,但又不能體型太高大,必須要求舒適性,關鍵還得看上去漂亮、最好是耀眼,而且還獨具特色的馬,方能配得上羅敷這樣的美女騎手。他要包裝羅敷,羅敷的座駕也是敲門磚,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師徒倆在這個市場裡轉了兩圈了,還是沒有找到滿意的馬匹。
正在此時,又來了一夥人,一看就是非富且貴。人數不太多,但是陣勢真不小。
先是進來了一個領頭的,帶了十來個隨從,全都氣派十足,穿戴高檔講究,真可謂讓這家馬場即刻蓬蓽生輝的架勢。
馬場老闆立刻出來笑臉相迎:“喲,楊先生,您怎麼親自來了?您吩咐要的馬,在下早就給您備好了,您派別人來或者在下安排人給您送去就成,怎麼還敢勞煩您親自駕臨,真讓在下既榮幸又不安啊!”
這人是誰?怎麼這麼大的派頭?連這麼牛的馬場老闆都得親自出來迎接,而且還誠惶誠恐的?
林和羅敷都很好奇,就想看個究竟。但他們也本能地隨着人羣,自覺地退到了一邊兒。
那個被稱作楊先生的人對馬場老闆說:“快去把馬牽出來,我去請大公子親自進來挑挑。”說着,那人由四個隨從跟着出去了。
過了有少半個時辰,二十多個英俊的青年人,前呼後擁着一個一身青衣年輕人進來了。
只見這位年輕人,身軀凜凜,相貌堂堂,朗眉星目,胸脯橫闊,有千丈凌雲之氣。骨健筋強,身形挺拔,手搖摺扇,盡顯百般妖嬈,舉手投足,溫文爾雅。羅敷和林不禁都眼前一亮,甚至有點兒驚豔了的感覺。
羅敷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晃眼睛的男子,真是既養眼又養心啊!不覺心中怦怦直跳。她心目中想象的偶像周昱,怕是也就如此氣度吧?我若是能認識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就算是命中福分不淺啊。
這時,十匹駿馬已被牽到市場中央,都是難得一見的寶馬良駒,林一看都直想咂舌,真是開了眼啊!
林早就聽說這裡的馬都是上等精品,剛纔在大廳裡看到的就已都是上品,幾乎都能讓他愛不釋手。可現在見到這十匹,才覺得自己一直視若珍寶的大黑馬,實在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了。
那馬場老闆見到這個青衣年輕人,眼中含着無限的敬畏之色,疾走幾步上前,躬身施了個大禮。沒有說話,只是一直謙卑地略俯身子,謹慎地引導着這人來到馬羣前面。
青衣人站在馬羣前看了看,眼光在每一匹馬的身上停留片刻,然後輕微地搖頭。直到他看到第六匹時,他那魅力十足的臉上才揚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他對那位楊先生說:“這匹‘月光雪’還可以,只是,更像女子的座駕。”話音不高,但充滿了磁性。
一羣人都低聲附和:“是,是,是。適合颯爽英姿的美女英雄。”
那楊先生似乎很是領會年輕主子的用意,立刻問馬場老闆:“你這兒有沒有漂亮的女騎手啊?給騎上展示一下此馬的性能!”
那老闆馬上一臉難色:“這……在下這裡只有清一色的男騎手。”
聽到這對話,林朝羅敷遞了個眼色。羅敷即刻領會了意思,她也正好和師父想到了一塊,只是師父更給了她勇氣。
羅敷一挺身:“小女子也在此選馬,願意試試,可以嗎?”
衆人聞聲,都驚訝地朝這邊看過來。
林讚許地暗自點頭:不愧是我寄託厚望的愛徒!他看到,在場所有的人,都被羅敷的美貌和氣質頃刻間傾倒了。早就聽聞郡中人誇羅敷是“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今日算是見識了,這些男人,差點兒都流出鼻血了!
那位青衣年輕人微微點了下頭,眼中也露出不經意的驚豔之色。
林感覺到,大魚開始上鉤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