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門坡渡口,後續渡河的青州軍收拾着戰場。韓猛、趙雲、張遼、袁尚、郭嘉等人視察着周邊地形。
郭嘉擔憂道:“黑山賊有了防備,看來我軍行蹤暴露了,指不定在鄴城還有大軍在等候着咱們。”
韓猛怒喝一聲,說道:“怕他做什,鄴城說啥也是咱們冀州軍地盤!”
袁尚點頭表示贊同,大聲道:“此戰乃復仇雪恥之戰,只要將士用命,我軍必勝無疑!”
袁尚說雖這麼說,但這是爲了激勵幾個將領的言語,突襲的目的達不到,很可能演變成曠日持久的攻堅,戰局變數加大,他心中蒙上一道陰晦。
郭嘉知道袁尚這是激勵士氣,但他們要面臨的困難有很多,首先就是攻城器械的打造,糧秣的後續供給。最要緊的是,萬一張燕下令黑山軍全軍回師鄴城,那沮授背後奇襲的策略就宣告失敗了。
“韓猛將軍,先前我等已派人聯絡鄴城附近鄉紳豪傑,但向他們籌集糧秣軍資的任務要緊,你親自率部去聯絡,務必將他們都爭取過來。”袁尚對韓猛說道。
“少將軍,鄴城附近鄉紳豪傑我都認得,只是不知黑山賊攻下鄴城後,有無加害他們。”韓猛擔憂道。
袁尚向來不擔憂那些士族們的性命安危,但此時他首次希望那些士族們能逃過黑山軍的寇略。
“少將軍,各位將軍,我軍在白門坡右面發現黑山賊堆在那的糧食,可能是他們潰敗,來不及運走的。”斥候稟報道。
“噢!”袁尚來了精神。“繳獲了多少?”
“各類米黍約有四萬斛。”
郭嘉掐指一算,說道:“四萬斛穀物能夠我軍吃半月,留給我軍的時日不多也不少,看如何把握了。不過攻城之戰一鼓作氣,再衰三亡。只能一鼓作氣地攻下鄴城。”
韓猛抱拳領命道:“少將軍,我盡力籌集糧食輜重,待三日後攻城器械打造完畢,再一齊攻城。”
袁尚交代了一些細節,讓韓猛率部離去。PaoShu8其實在他心中有一個必能攻破鄴城地方法,但是不到最後時刻,他不想用出來。
於毒率部逃脫韓猛追殺後,收編了張白騎隊伍。共得兵卒一萬人。他帶着隊伍回到鄴城。
眭固聽聞伏擊青州軍失敗後,帶兵急匆匆來到城門處。看到於毒,他喝問道:“張白騎呢?你們攻打半渡的青州兵,怎麼會打不過!”
於毒推託道:“張白騎不聽俺的勸阻在白門坡伏擊青州軍,他迫不及待地進攻上岸的青州軍。想將他們趕下河去。結果青州軍被逼急了拼命反撲,張白騎也被敵將殺死了。”
“這個張白騎,他死了倒好,但給青州兵渡過漳水,豈不是壞了我等大事!”眭固還不瞭解具體的情況。只能信於毒所言。
“張白騎地人馬折損了五千多,剩下萬人說要投俺手下。”於毒說道。
眭固聞言暴怒,他惱恨於毒趁機吞併張白騎兵馬,但事已成定局,他無可奈何,只能喝問道:“叫你們去收集的糧食資用呢。得了多少?”
於毒懊惱道:“還不是張白騎,從那些大戶徵來的糧食有個七八萬石,俺說先讓人送回來,可張白騎說抽不出人手,讓打敗青州兵後一併運回來。結果全落入青州軍手中了!”
眭固氣極,但於毒將過失全推到死人身上,這死無對證,眭固也拿他沒辦法。眭固再問道:“城外那些大家鄉紳呢,你們徵糧時可有抵抗?”
於毒出身貧苦。最是厭惡那些大家士族。他忿忿道:“那些個世家土豪往往幾家,十幾家聚在一起。他們依山建宅,防備周詳,簡直就是座小城池嘛!俺等只徵收了幾家散落的小戶。”
眭固臉色一變,急道:“我不是叫張白騎剷除掉袁家的死黨麼,你再帶你的人,去將他們除掉,否則他們跟青州兵勾結一起可就糟了。”於毒老大不樂意,強攻那些豪強的莊園,他的人損失不會少。並且現在出城有被青州兵攻擊地危險。PaoShu8
“眭固將軍,燕帥在時吩咐過,不能動那些大家門閥,也不能搶掠魏郡百姓,你這是違背了燕帥的軍令吶!”旁邊一個副將勸道。
眭固大怒,轉過身去,喝道:“陶升,這裡哪輪到你說話,燕帥是說過這話,那是他想讓那些門閥地主幫咱們,可你看他們哪有半點幫咱們的意思。不滅了等他們跟青州兵勾結一起嗎?”
副將陶升急道:“燕帥是說受了朝廷的封官,咱們又佔了魏郡,不再是草寇,而是一方諸侯了。過往那些事不能再做,起碼不能搶掠城裡的平民。”
眭固冷笑,“不強那些爲富不仁地傢伙,咱們用度從哪來?”
“咱們爲何起事的,將軍你忘了嗎?還不是豪強侵佔田地,官吏盤剝家產。如今大夥做了官將,反倒欺辱起平民來了,這是何道理!再說燕帥是讓咱們徵稅,可不是強搶錢糧。”陶升據理力爭道。
“徵稅徵收還不是一個樣。陶升你別拿燕帥壓我,咱們兄弟投奔燕帥時,你還沒入夥,這裡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眭固惱怒道。
陶升也被氣的不輕,他讀過一些書,因看不慣官府和同情百姓鄉民疾苦,纔跟黑山軍起事。但眭固這些粗人哪懂什麼道理,全憑一股匪氣做事,聽不得勸。陶升不再說話,而是轉身離去。
“這個陶升越來越不知自個是啥東西了,燕帥念他讀過書,而看重他幾分,還真當自個是個人物。敢在本將軍面前裝大爺。”眭固怒道,最近這幾件事都不順心,使他煩躁起來。
於毒應和一聲,但對出城的事他一概推託,最終眭固只能叫他幫防守鄴城東門。
三日後。鄴城。
四萬的青州兵都在鄴城外紮下營寨,隨軍地工匠也打造出第一批攻城器械。韓猛聯絡上幾家大士族地主,借來萬斛糧食和其他必用物資。一切準備就緒,雖然奇襲變成攻堅,但攻城不得不進行。PaoShu⑻
青州軍營寨前,韓猛也率部集結完畢,看着爲數不多的巢車、投石機、雲梯,他不無擔憂道:“器械少了點。這鄴城城牆那麼高大堅固,這點東西怕是不管用。”
袁尚也知道這點器械不行,但預想地是突襲,他們急行軍根本沒帶多少輜重,想要更好的攻城器械。不是一日兩日能造出來的。
韓猛突然問道:“少將軍,那日在薊縣,公孫瓚用的是啥法子攻城地?”
袁尚想了想,說道:“應當是地道土攻。他們先是將地道挖到城牆根基下面,再用木柱頂起不讓城牆小塊坍塌。待到挖通一片城牆時。將下面地木柱燒掉,如此一片的城牆沒了地基,自然崩潰。”
“好法子,咱們也可以學的嘛!”韓猛提議道。
郭嘉苦笑,“韓將軍,薊縣地勢高。自然可以挖地道。但鄴城地勢低於漳河,一旦挖深就會有水灌入,怎麼挖?”
韓猛嘆了一口氣,“唉!難不成只有強攻不成?”
郭嘉剛答完韓猛的話,說到挖地道跟漳河時,他神色一變,喃喃道:“地勢低對攻方也有好處吶!公子,我等是否可以……”
“等等,奉孝!”袁尚制止了他的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不到最後我不會用那法子!”
郭嘉不顧韓猛的疑惑,會意點頭不語。
袁尚指着鄴城城牆說道:“韓將軍說的土攻之法未必行不通。即便地道入水,但水侵浸城牆根基,也可使城牆坍塌。”
韓猛答應一聲,讓親衛叫來一個牙門將。那個牙門將不過三十年齡,樣貌普通,但全身精瘦雙目漆黑有神。
袁尚一看立即說道:“我認得你,你不是那日在高陽城外,掘子營的領頭麼?”
那個牙門將抱拳道:“難得少將軍還記得小人,在下姓李名植。”
韓猛在一旁解釋道:“李植是我同鄉,自小繼承得家中祖傳地易學,他們一家是十里八鄉有名地風水相士。PaoShu⑻說實話,遇着收成不好的年份,他們家也會帶鄉里發掘一些古墓,供一村子人度荒。後來主公招攬能人異士,我就將他舉薦上去。上次他對主公徵召地崔琰動了粗,被責罰降了軍職,我估摸着打鄴城少不得動土,就帶他來贊些軍功。”
袁尚知道,在這個時代除了管輅、周宣等名相士,民間也不乏精通《周易》的奇人異士。而李植這種兼通土木地人,更是難得的人才。
“李植你好好立功,待贏了這一戰,我親自爲你表功。”袁尚先激勵一陣,再問道:“你看這鄴城的地勢,可否用地道土攻的法子毀掉城牆?”
李植想了會,答道:“用地道的法子毀掉鄴城地城牆,比之他處要難上許多,但也並非不能成功。少將軍你加派軍士日夜不停地圍在城牆附近。我等在下面日夜挖掘,挖他個幾日便知分曉。”
袁尚答應,立即讓下面的人協助。
戰鼓齊齊響了三通,青州軍兵卒緩緩壓上鄴城南面城牆。
雲梯在前,冒着箭雨緩緩推進。還沒有靠近城牆就有石砸下,好在隨軍工匠趕出來的雲梯還算結實,只被砸毀一架。剩餘的雲梯都展開搭上城頭。
於毒、眭固等黑山軍大小將領都來到城牆上指揮兵卒防守。他們往往都是寇略攻打城池,對攻守之法可謂瞭解,但調換位置讓他們守城還真不習慣。
眭固指着那些黑山軍兵卒,怒道:“怎生投擲滾木的,那些青州兵還沒攀上雲梯!”
一衆大小將官受到呵斥。都喝令兵卒沉着地運用弓弩滾木等器械。黑山軍打得雖然稍稍慌亂,但佔了人多和器械齊備的優勢,很快適應了打防守戰。
青州軍這邊,除了雲梯後地弓弩手,對城牆上敵軍進行一些精準對射的壓制外。沒有太大動靜。兵卒們伏在雲梯跟盾牌後,躲避城牆上地箭支。
一會過後,三輛“車”被推到城牆下。車有四輪,車上設一屋頂形木架,蒙上生牛皮,外塗泥漿。李植就率領幾百掘子兵在車下動土挖掘。
眭固吐了一口唾沫,喊道:“砸了!”
一排排兵卒將石搬起,扔向車。但車頂給特別加固過。只震了幾震,並沒有將車毀壞。反而是石浪費不少。
眭固又一揮手,喊道:“燒了!”
兵卒得令,將浸了油脂的麻布木屑糰子點燃,然後扔下城去。但車車頂有生牛皮跟泥漿的保護。麻布糰子跟油料燒起,底下的掘子兵只是覺得熱浪陣陣而已,他們乾脆裸着上身,揮動鋤鏟掘土。
眭固急了,吼道:“上油鍋!”
黑山軍兵卒一時忙碌開來。架起大鍋煮沸油脂,再加上糞汁瀝青等物,然後舀起來澆向車。
車雖然防護力極佳,但液狀的油脂透過縫隙淋到掘子兵身上。那些掘子兵光着膀子,哪經得住這些滾燙地東西,一下子被燙死燙傷幾十人。
青州兵弓弩手反應也快。紛紛精準地射殺露出身子的黑山軍。城牆上地黑山軍兵卒見狀不好,趕緊退回城垛下。
如果燒地是水,澆下去的距離內會迅速降溫,到了車裡就變成溫水,效果遠遠沒有油脂來得好。但是油料也是有限地,幾大鍋油澆下去後,存儲的油就所剩無幾。
袁尚在本陣前,遠遠看去,攻城戰的慘烈映入眼簾。但歷經大小戰事。這些場景已經不能影響他地心境。
黃忠、韓猛兩部在袁尚中軍左右,兩人來到中軍陣前。
“少將軍。這一時半會地道是挖不通的,你在這也是呆着,不如回營寨中去。”韓猛建議道。
袁尚看向旁邊被燙傷擡回來的兵卒,搖頭道:“這些兵士顧不上性命衝鋒在前,我這個主帥難道呆着這都嫌累嗎?我要讓所有軍士都知道,他們的主帥在看着他們,所以這面帥旗不能移動!”
黃忠讚許道:“將者,信、智、仁、勇、嚴也。少將軍身先士卒是我軍將帥表率。”
袁尚笑了笑,“黃將軍謬讚了,只要士卒將帥齊心協力,那區區鄴城還不是手到擒來。”
郭嘉則問道:“我軍突襲的消息泄露,保不準張燕回師馳援,派出戒備地隊伍需小
“張文遠、趙子龍兩部騎兵都派出去了,一旦發現黑山軍當可提早通告我等。”黃忠說道。
“少將軍、黃將軍、韓將軍,方纔在城南轉角處,城東各有人射出一份帛書。”一名斥候稟報道。
袁尚感到奇怪,接過兩份帛書,看了會又傳給其餘人。“第一份是在鄴城的探子買通了幾個黑山賊兵卒射出的,說了城內一些情況。第二份則是一個自稱黑山軍將領的密信,說想獻城給我軍,要我今晚午時親自到城北邊的林子詳談。”
“少將軍,這信不過啊!”韓猛趕緊反對道:“指不定是黑山賊看我等攻城心切,設下地陷阱。”
袁尚再看了看帛書,“這上面沒有署名,只說不想一方百姓慘遭兵禍。”
黃忠沉吟了一會,“要是能在夜裡輕易出城的將領,其在黑山賊中地位不底。要是真的話,鄴城不日可破。且讓黃某待少將軍去一趟。”
袁尚攤開帛書,“這上面說要我方主帥親至,我不去豈不是要被他看低?那片林子雖然不小,但可遣人秘密排查,量他使不出什麼計謀來、”
郭嘉也贊同道:“一旦入夜就派出狼衛排查周邊,公子帶上虎衛跟太史子義他們一併去。”
午時,風緊夜黑,天上只有點點星光,樹林裡四處蟲鳴,幽暗的一點光亮映出斑斑的樹影,像鬼爪幽靈一般。
太史慈持槍牽馬在前,後面跟着十幾個虎衛,再後面就是袁尚跟許褚等上百人。
不一會,典韋快步趕上來,稟報道:“俺派弟兄們將這片林子走了一遍,沒有埋伏。”
袁尚點頭,讓衆人加快速度,趕到林子接近鄴城方向的邊緣。
對面昏黃地燈光時隱時現,這邊一個虎衛也點起接頭的燈火。兩方人接頭完畢,很快就見到對方。袁尚他們看到黑山軍獻城的將領只帶來了兩個人。
“前面能說得上話的人是哪位?”太史慈問道。
三人中走出一個黑衣中年,“在下內黃人陶升,不知你們的主帥是哪位將軍?”
袁尚大量了陶升一會,開口道:“在下袁尚,感謝陶先生的大義。”
“袁尚!袁三公子?”陶升吃驚道,雖然知道青州軍頭領是袁尚,但他沒有想到袁尚親自帶兵奔襲道鄴城,還來到這裡跟他接頭。
袁尚笑了笑,“陶先生難道認爲在下做不了主碼?”
陶升趕緊行禮,“只是料不到三公子能親臨戰陣。在下本內黃小吏,中平年間民生酷吏土豪逼得緊,使民生凋零,在下一氣之下投了黑山軍想爲百姓打出一片樂土。”
“先生高義啊!”袁尚讚許道,“中平年間宦官閹黨把持朝政,他們百般盤剝百姓,確實使得天怒人怨!”
陶升嘆氣道:“但這些年渾渾噩噩過下來,才發覺黑山軍中皆是賊寇自私之輩。往時黑山軍有不搶貧苦百姓的不成文規矩,但這次打下鄴城,他們不管貧富,對魏郡平民百姓一律強搶。”
“先生迷途知返猶時未晚。”袁尚勸道,“像青州黃巾,在我治下皆成了良民百姓,我等行仁義之道,對義士英傑更是不論出身,先生歸附我等是明智之舉。”
陶升頓了頓,肅然道:“在下身在河北,卻也聽過公子在青州等地的事,知道公子是個敢作爲的青年俊傑。還望公子接納。”說罷他深深一拜。
“我纔要感激先生地義舉。”袁尚趕緊扶起他,“這能否拿下鄴城還看先生您。”
“公子寬心,城北一塊乃我管轄之地,底下也召集了不少想歸附袁車騎地弟兄,只要公子願意,天亮前就可獻出北門。”陶升說道。
袁尚剛想說聲好,但鄴城城牆那邊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響,城牆上黑山軍兵卒也紛紛亮起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