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翎仔細看了彎月半晌,確信自己的眼睛無錯後,狐疑地道:“不可能,今日根本不是月圓之夜,血咒不可能發作!”
話剛落地,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殘酷的痛感告訴她,她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來臨了——血咒確實犯了。
果不多久,劇痛逐漸加強,伴隨着一波波的攻擊,似排山倒海般的席捲而來,雲翎半分也抗拒不得。不親身經歷的人永遠也不會了解,這該是怎樣的一種痛,痛徹心扉,肝膽欲碎都不足以表達。鑽心鋸骨的痛楚中,雲翎彷彿感覺自己的每一處皮肉,每一段筋骨,每一根血脈,每一根神經,都在被千鈞的力道反覆拉扯蹂躪,踩壓踐踏,她強忍着痛不要讓自己叫出聲,身上冷汗層層的冒出,將她所穿衣衫件件打溼浸透,她幾欲要痛的暈厥過去。
待痛到極致的時候,先前那火燎般的灼燒感亦蓬勃增強,它像毒蛇一樣瘋狂的遊弋進她的大腦,淹沒她的心智,佔有她的思緒,釋放她一直深埋着的慾望,撩撥她體內一直壓抑着的可怕力量,在這種痛楚的煎熬之下,她強烈地生出一種炙熱而迫切的渴望,渴望着用血腥,用殺戮,用極端而詭異的方式獲得救贖。
這種撕心裂肺的折騰中,她渾身開始發燙,雙眸也異常的發熱起來,她驚恐的朝旁邊的大鏡子看去,便見那淡黃銅鏡中,赫然倒影着一個臉色蒼白,瞳孔血紅的面孔,那驚悚而邪魅的模樣,猶如地獄而來的索命鬼剎修羅。
她啊的尖叫了一聲,緊捂住了自己的臉,連連搖頭,對自己說,不不,不能這樣!不能變成那樣嗜血的自己!旋即她狠狠一張口,大力咬破自己的嘴脣,鮮血登時溢出,她在自虐的疼痛中獲得了暫時的清醒,她顫巍巍的下牀,想去拿桌上的茶壺。結果身子一歪,砰的一聲滾下了牀。
她趴在地上,伸手要扶着桌子起來,房外的門卻吱嘎一聲被推開,聞聲而來的顏惜站在門口,疑道:“怎麼了怎麼從牀上摔下來?你.....”話還未說完,目光落在她血紅的眸子上,猛然一震。
“出去!”雲翎顧不得那麼多,大喊起來:“出去!快出去!”
她沒有解藥,她壓制不住體內痛入骨髓的疼痛與愈加熱切的渴盼,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不想傷害他。
“你這是怎麼了!”顏惜不僅沒出去,反而衝了進來,他蹲下身扶起她,要去探她的脈。雲翎一把甩開他,伸手將桌上的茶壺拿下,將壺裡全部的水兜頭潑下,用冷水逼自己緩和一點,吼道:“走,快走!趁我現在還能穩住自己!”
“我不走!”顏惜邊答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感覺到她體內的真氣暴漲,似有股霸道而邪魅的力量在她身體裡瘋狂的攪動着。顏惜來不及多想,手掌立刻貼到雲翎背心,給她運功渡氣,可未曾料到,他的真氣剛進入到雲翎的脈內,便立刻被那道強勁的力量反彈出來,那股力量以極其強悍的架勢將他的真氣阻擋在外,無論他怎樣努力,均無濟於事。顏惜收回手,神色焦灼地道:“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翎痛的渾身抽搐,那股炙熱的渴望又讓她忍不住打着哆嗦,她將手掌握成拳頭,掌心處因爲用力收攏,被指甲扎的一團鮮血淋漓。她在那樣的痛楚裡斷斷續續地道:“我這......是血咒.....你渡氣沒用.....”
顏惜動作一頓,臉色白了白,但他很快鎮靜如初,問道:“那你告訴我怎麼纔可以解?有沒有什麼解藥可以解,或者是用別的什麼法子?我幫你.....”
話沒說完,只聽“嗤啦”一聲大響,一道血紅光驟然劃過,顏惜的衣袍一角居然被無形的真氣削掉!那真氣越過衣袍,撞到牆上,直接在牆上穿出一個小孔!
雲翎驚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手,方纔就是這隻手,隨便一揮,一股駭然的力量便陡然使出!她根本控制不住!
——是那股力量,伴隨着血咒,巫殘影注入在她體內的可怕力量!她一直苦苦壓抑着的,卻今日被血咒一起激發出來的恐怖力量!
雲翎的臉一片煞白,鬼一般的詭秘,她竭盡全力將手收回合攏,鮮血宛如暗色溪流般順着手腕蜿蜒留下,她在劇痛中勉力的剋制着自己,道:“我剋制不住了!走啊!”
顏惜沒走,他轉身在腰囊裡掏東西:“我這裡有解毒藥!我給你找!我們試試!”話落將一大堆藥丸塞進雲翎的口中。雲翎卻手一擺,嗤啦又是一響,一道比方纔更強勁的真氣長虹般爆出,房間的桌子瞬時粉碎!
痛苦輾轉中,雲翎帶着哭腔道:“你別白費力氣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你再不走,我不知道我待會會幹出什麼事來!”
旋即又是一陣血光如虹,她指尖不受掌控的在顏惜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血口子,鮮血登時染紅顏惜的衣衫。那碧綠色的衣袍浸染了血紅的色澤,呈現出一種鬼魅的暗紅色,猶如暗宮死魂河畔搖曳着的嗜血西番蓮。
似是被這刺眼的血紅驚醒,雲翎倉皇的收回雙手,牙齒一用力,咬破了舌尖,微鹹的鮮血傳入口中,引發她一陣鑽心刻骨的痛。伴隨着這疼痛的,還有一股滿足陶醉的顫慄!她在那一陣矛盾的感覺中緩過了神,嘶聲力竭地道:“顏惜!你還不明白嗎!我是血妖!嗜血的血妖!你不能呆在這裡!走!”
顏惜有那麼一霎的驚愕,瞬間又恢復到了最初的堅定如鐵,他看也沒看自己的傷口一眼,道:“不管怎樣,我都不在乎!翎兒你不要怕,我用真氣壓一下你的血咒!我們.....”
他後面的話雲翎根本沒聽見,她在體內巨大痛楚及強烈慾望的雙重夾擊下,思緒漸漸模糊,視線也漸漸模糊,注意力只看見顏惜朦朦朧朧的臉,隨後便是臉下的脖子,那脖子上是伴隨着着說話而輕輕聳動的喉結,而喉結之下——
是咽喉!
她緊盯着那個部位,腦中有個聲音猛烈的響起:“咬!咬開那裡!咬斷他的脖子,用滾熱的血澆滅你的炙熱,餵飽你的渴望吧!去!去!——”那聲音潮水般襲來,帶着震耳欲聾的迴音,反反覆覆響個不停。
又一個聲音響起:“雲翎,你醒醒!你是人!你不是血妖!你不能幹這樣的事!他是你親人!”
兩個聲音反覆交織着,絞成一團,彷彿是兩股巨大的浪潮,相互對立,又兀自澎湃激撞不休,將雲翎一時猛烈衝擊到這邊,一時高高拋到那邊,雲翎緊抱着頭,在這翻天覆地的折騰中,覺得腦子都要炸開。
慾望與理智殊死博弈的瞬間,她用指尖劃破了自己的大腿,鮮血汩汩中,她重新在那自虐的極致痛苦中,追溯回最後的理智。她用盡力氣,將顏惜往門口推去。
——她不能傷害這個人,不能不能不能!她要這個人走!快點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可那個人居然反身折回,撲過來牢牢擁住了她。
他抱她抱的這般緊,兩人幾乎是緊緊貼在一起。她一仰頭便看到他的咽喉,她身畔圍繞着他獨特的清荷氣息,當然,伴隨着那些氣息的,還有更醉人的更吸引她腦海深處慾望的——血腥味。
那誘人的氣息越來越強越來越烈,如最濃醇的蜜,帶着這世上最香甜的蠱惑。只這一瞬,她腦中霍地一片空白,霎時猶如點了火的火藥,轟地一個炸響,內心深處,那壓抑着許久的火山終於剋制不住,瘋狂洶涌的噴薄而出,滔滔慾望如同決堤傾瀉的泛濫江水,滾滾涌出,一發不可收拾!
——她殘存的最後一點理智終於全面崩塌!
雲翎陡然翻身而起,直接壓到顏惜身上。
顏惜一驚,便見一個火熱的臉頰已經貼了上來,那臉頰在他下巴上蹭了蹭,隨即移到了咽喉上。顏惜感到了她的異常,身子一轉,將身上壓着的人翻過身來,他正要將她制住,身子卻驟然一滯。
咽喉處,一片薄而軟的物體貼了上來,帶着微微的溼意,輕柔的似一個吻。
顏惜的表情瞬間木在那裡,他在一片驚愕中低下頭,便見雲翎正緊緊地摟着他,花瓣一般的脣瓣印在了他的脖子上。她正眯着眼,表情十分享受,又陶醉地伸出舌尖在他的咽喉處舔了舔,那酥酥麻麻的感覺讓顏惜身子一僵,彷彿有電流從他心臟之上縱橫而過,激起他指尖微微的顫慄。
那樣驚心動魄的戰慄中,顏惜強剋制住自己加速的心跳,拍打着雲翎的臉,道:“翎兒!翎兒!你醒醒!”
雲翎恍若未聞,她手腳並用,八爪魚似的將顏惜抱着死死不放。顏惜嘗試封她的穴位,可不起作用,他猶豫着要不要把她打暈,卻又擔心用強力會使她受傷,故而也不敢用力過猛,兩人便拉鋸戰式的在地上滾來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