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兩人雙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只差一指距離了,哦!半指了!哦!即將靠上!
顏葵剛要拍手喝彩,便聽“停!”的一聲大喊,形勢陡然發生改變。
就在即將吻到的那一剎那,雲翎霍地喊停,緊跟着別開了臉,右臂一揮,靈巧的往顏惜胸口上一搭,用力一推——顏惜的臉便遠在三尺之遙了。
顏葵一驚,這是什麼狀況!雲小姐居然毫不留情的將自己主子推開了?!
再定睛一看,雲翎已經垂下眸子,面無表情地道:“我做不到,我自罰喝水。”話畢身形一轉,人已經快步到了帳篷旁的水桶前,抱起水桶就開始大口狂灌。
諸人皆詫異的愣在那裡,誰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局面。
顏惜佇立在原地,神情冷冷的看着不遠處狂灌水的少女。
端坐在地的雲舒臉上有着明顯的鬆釋,他起身,打算去水桶處攔下雲翎。然而顏惜的身影比他更快,根本看不見身形移動,人已經站在了雲翎身後。雲舒停駐了腳步,似是瞧出了一點什麼端倪,居然也沒再跟去,只是瞅着水桶邊上的兩人,幽深的目光閃爍不停變幻不休,似在忖度着什麼。
水桶旁,雲翎半蹲在地上,摟着桶,正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喝水。湖水冰冷,帶着微濃的腥味,滋味很不好。雲翎喝了好久好久,肚子裡的湖水多的要吐掉,她勉強撐了一會後,終於忍不住,胃裡一聲翻江倒海,一大口水便吐了出來。
雲翎吐夠了,蹲坐在地上,歇了一會,繼續喝。
諸人神情各異的看着她,李承序大喊一聲:“別喝了親親,一個遊戲何必當真!本王現在以王爺之令,宣佈遊戲結束!你聽到沒,遊戲結束了,你快別喝了!”
柳鶯鶯亦焦急地道:“雲小姐快停下,喝太多肯定會生病的。”
一旁看好戲的顏葵終於也良心發現於心不忍了,道:“雲小姐,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你已經喝了這麼多,本裁判就算你喝完了五碗,快點過來歇歇吧。”
雲翎從桶子中擡起頭,固執的拒絕:“不行,我當初既然答應了規矩,現在就不能出爾反爾,我可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火堆旁的雲舒緘默的看着她的固執,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目光轉到了顏惜身上,若有所思。
雲翎再次低下頭去喝,沒一會抱着桶子大吐一陣。
一旁的顏惜冷眼看着,臉上半絲笑意也沒,他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少女,面無表情地說:“別喝了。”
雲翎搖搖頭,俯下身繼續喝。驀地砰的一聲大響,眼前的水桶突然向周圍遠遠飛了出去,嘩啦啦一陣水潑地的聲音,便見那桶子已經被顏惜一腳踢開,桶裡的水早已潑了個乾淨。
雲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驚,她剛想出聲,卻發現手腕一痛,顏惜已經抓着她的手腕將她扯了過來。雲翎一擡頭,這才發現顏惜此刻的臉色難看之極,他抿着脣緊盯着她,漆黑的雙眸裡似有兩團火焰隱隱在眼底點燃,那兩簇火焰越燒猛,帶着一絲壓抑不住的怒氣。旋即他眼一眨,眸裡的情緒霎時便盡數褪盡,又變回了平日裡慣有的笑意,彷彿那方纔的憤怒只是雲翎的幻覺。
“翎兒,”顏惜彎起脣角笑了一聲:“你便這般厭惡我?”夜色中這人明明是笑着的,眉梢在笑,嘴角在笑,也不知是笑別人,還是嘲笑自己,那笑在沉沉暮色中蔓延開來,冰冰冷冷的,像是初冬染在石牆青瓦上的霜,一絲溫度也沒。
“啊?”雲翎怔怔的瞧着他的臉,沒弄明白的他的意思:“你說什麼?”
“你便這般厭惡我?寧願飲下這種污水髒物,受這種罪也要拒絕我的觸碰?”那聲音重複了一次,笑意裡隱約夾雜着些許憤怒些許失落,轉瞬即逝,待雲翎想端詳清楚的時候,已經再也尋不着。
雲翎趕緊解釋道:“我沒有厭惡你啊,只是.....”話還沒說完,手腕的痛感一鬆,顏惜已經拂袖而去。
雲翎兀自站在原地,看着顏惜越走越遠。這才恍然大悟的轉頭,問顏家書童:“你們少主這個樣子,難道是在生氣?”
“是,”顏葵點點頭,思索了一番後,帶着天真的表情總結道:“因爲你不跟他玩遊戲!”話畢趕緊向自家主子追過去,“哎,少主少主,你別走啊,雲小姐不陪你玩,我陪你啊!”
柳鶯鶯亦走了過來,福了福身,道:“雲姑娘雲公子小王爺,我們少主既然走了,我也不便多留,先行一步。”
幾人默然點頭,目送柳鶯鶯追隨着顏惜的身影離去。
湖畔的草地上只剩下雲翎雲舒李承序三個人,三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又坐了一會,三人都覺得有些疲累,便鑽進帳篷,閤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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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果真是孩童的臉,今早還是炙日高照,轉眼間下午的時候就下起了濛濛小雨。淅淅瀝瀝的點滴細雨將整個玄英山暈染的一片深翠朦朧,花色氤氳,遠遠看去,好似一幅丹青畫卷,墨綠黛青濃翠於一脈底色之中厚厚重重層層疊疊的潑灑開來,深深淺淺地點綴着些許櫻紅杏黃梨白水粉的各色嬌花嫩蕊,分外養眼。
距離那日後湖烤魚盛會已經過去了好些時日,顏惜在拂袖而去的第二天便離開了雲霄閣,說是有點家族要事需要同越潮島主一起前去打理,走的時候雲翎喊了他幾聲他卻頭也不回。而李承序賴在這裡一直住到現在,直到下屬重臣奉着攝政王的旨令三催四請之後,這才極不情願地踏上了下山的路。
李承序站在山腳下,回頭遙看着山巔之中的迷離景色,樹樹蒼桑,山山暮暮依流光,高聳之處恢宏大氣的雲霄閣連帶着那些巧奪天工美輪美奐的樓閣已隱於連綿的青黛大山之中,重重翠翠中依稀露出一點點丹楹刻桷飛檐翹角。
李承序看夠了,轉身吩咐道:“走。”
一直長跪在地的侍衛齊齊起身,步伐鏗鏘,霎時濺起泥濘水坑中大朵水花。
下人掀開了馬車的煙霞色錦緞簾子,李承序跨步而上。
車外雨天空氣微涼,車內一派暖意似春。馬車內恍如一個富麗堂皇的大房間,陳設華貴,舒適寬敞,起居用物一應俱全。厚而軟的硃紅毛毯,兩邊對開的小軒窗,雕蛟龍紋描牡丹花的檀香木案几,紫金的香鼎及玲瓏的玉器古玩,還有右側邊錦被半滑的超大貴妃榻,及,榻上j□j旖旎的美人兒。
眼見李承序上了車,美人嚶嚀一笑,帶着嫵媚的笑靠了上來,衣衫斜斜拉到肩下,雪白的酥胸半露,咯咯嬌笑着,柔弱無骨的柔荑攀上了李承序的脖子。
“王爺,奴家在山腳都等了你幾天了,終於可把您盼到了,您真叫奴家好生想念......”美人嬌聲軟語拖的極長,嬌滴滴的嗔了李承序一眼,撅起櫻桃小嘴,往他耳邊徐徐吹了一口香氣。
李承序酒紅的眼眸帶着笑,顛倒衆生的清魅臉上旋即染上了一層風流的笑意:“本王纔出京幾天,徐美人便如此掛念我,叫人好生感動.....”話畢伸出手指,往美人下巴上輕輕一勾,那美人便含羞含笑地擡起了頭來,婉轉着將臉向着李承序湊了過去。李承序微微一笑,酒紅的瞳孔緩緩一轉,波光流轉中一片邪魅登時傾灑出來,他輕車熟路的在徐美人腰間一扯,美人腰帶瞬時鬆開,衣衫敞開,一大片春光乍泄開來,沉醉了這滿車廂的嫋嫋龍涎香。
良久之後,李承序坐起了身,半倚在貴妃榻上,一頭烏緞似的墨發隨意地散在身後,映襯得遍體肌膚一派冰肌玉骨,姑射不及。而那張含妖帶嬈嫵媚俊美的臉,配上獨一無二的酒紅雙眸,即使此刻不言不語不笑不怒的放在那,依舊是容光絕絕魅惑衆生。徐美人半坐在一旁,對上這張傾倒衆生的臉,不禁心神盪漾,微微出神。她自幼出身寒微,但所幸容貌出衆,故而才被王府選秀時破格挑出,由寒門一躍飛上了枝頭,王府中雖鶯鶯燕燕多不勝數,但她的姿色卻一向是冠壓羣芳。她素來對比起府中其他侍妾美姬時,對自己容貌姿態極有信心。但這種自信,也絕不是時時都有的。譬如,在面對貴妃榻上之人的時候,除開對那雙紅眸的畏懼外,她還會無端的生出一絲自慚形愧的感覺,強烈到她想低低的伏身跪拜下去,只配用膜拜的眼光去瞧榻上那個人。就如這三年,無論她如何精心打扮細細着裝,只消到他面前一比,所有的玉顏花容便如塵埃一般,輕飄飄的不值一提。
徐美人呆愣了好久,直到外面雨滴越來越大,砸在車廂頂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這纔回過神來。她暗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告訴自己還有要事還在等着她去籌謀,怎樣她都不能辜負自己在這鄉野山下風餐露宿等他盼他的辛苦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