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暄的話讓洛醺明白,沈稼軒這是把白老爺子救出來了,那麼圍攻他的人究竟是鬼子還是施先生的手下?急忙問皓暄。
“醺娘,看上去像是施先生的人。”皓暄憑藉那些人的穿着判斷。
假如是鬼子,洛醺即使擔心沈稼軒也不敢過去,怕自己幫倒忙給他帶來更大的累贅,聽說是施先生的人,本着自己和施先生熟稔,她喊着皓暄:“下車,過去看看。”
皓暄叫停了黃包車,叮噹丟給兩個車伕各自一塊大洋,抱着妹妹挽着洛醺小跑去沈稼軒那裡。
沈稼軒順利救出白老爺子,不料施先生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帶人把他堵截在此,施先生藏在暗處沒有露面,不到萬不得已,他還不想讓沈稼軒和洛醺知道他的底細。
“住手!”洛醺目力所及皆是朦朦朧朧,但見一些黑影倏忽這裡倏忽那裡,判斷是施先生的手下,而那高高大大的淺色影子,她知道那是她的愛人沈稼軒,所以,她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朝着那淺色的影子,當真是飛蛾撲火,眼看一個黑衣人砍刀擦着她的後背,她感覺自己雙腳已經凌空而起,是被沈稼軒抱了起來。
沈稼軒驚魂未定,他其實雖然因爲帶着白老爺子沒能立即取勝,卻也不會有生命危險,最怕的就是洛醺參合進來,然而發現參合進來的不僅僅是洛醺還兒子閨女,他心裡叫苦不迭,特別是小女娃若萱,乍然而見寵愛她的老爹,幾欲掙脫哥哥的懷抱小手伸出夠向沈稼軒,且急切的喊着:“爹爹爹爹爹爹……”
沈稼軒第一次沒有迎合女兒的熱情去抱她,因爲面前這些都是亡命之徒,他得空出雙手打鬥,喚着洛醺:“醺,你怎麼來了?”
洛醺沒有答言。也顧不得眼睛好用不好用,手做扇形一畫,怒指那些施先生的手下:“我是施先生的朋友,也是他的金牌編劇,這兩位是我丈夫和我乾爹,你們這些人膽大妄爲,竟然敢窩裡鬥。”
施先生的手下多數認識洛醺,雖然施先生下了命令對沈稼軒格殺勿論,但他沒說一旦洛醺出現這種狀況該怎麼搞定,所以面面相覷無計可施。
沈稼軒心頭一喜。沒想到洛醺的話會管用。急忙過來拉過洛醺。也怕施先生窮兇極惡會繼續糾纏自己,告訴洛醺:“帶乾爹走,還有兒子閨女,我留下斷後。”
洛醺摸索着先來拜見白老爺子:“乾爹。我找你找的好苦。”
白老爺子已經聽沈稼軒大致說了洛醺眼睛的情況,把手在洛醺太陽穴上按了按,道:“丫頭,我必須馬上給你治療,否則你恐怕真的瞎了。”
如此一言讓沈稼軒不寒而慄,催促洛醺:“你們快走。”
洛醺對眼疾不能等閒視之,她不想瞎,她想和心愛的人眉目傳情,想看着女兒長大。想看着皓暄長成另外一個沈稼軒,想爲年邁的乾爹養老送終,還想看着父親辛苦奔波最後換來百姓安居樂業,她聽話的應了聲,挽着白老爺子的手臂喊上抱着女兒的皓暄:“我們先走。”
突然。清脆的一聲槍響,就像一道命令,洛醺立即站住。
沈稼軒也急忙把妻子兒女和白老爺子護在身後,剛剛打鬥憑的是拳腳功夫,他了解對方一直沒開槍是不想招惹麻煩,現在槍響了,就說明那個幕後人物要出現了。
果然,隨着槍聲走出來施先生,悠閒的腳步,恣意的表情,完全沒把功夫高深的沈稼軒當回事,晃盪過來,把秀巧的手槍揣入褲子口袋,然後對沈稼軒道:“咱們也不必兜兜繞繞,直言,留下洛醺,我不傷你一根毫毛,不肯,我不會再有耐性和你比劃拳腳。”
他說着手一揮,那些手下紛紛亮出家夥,黑洞洞的槍口一起對準了沈稼軒,他得意的笑,饒是沈稼軒爲一代宗師,肉身怎麼能抵擋住子彈。
沈稼軒裝着不以爲然的朗聲大笑,還好整似暇的把手插進褲子口袋,暗中攥了兩把大洋,且在計算施先生那些手下大致多少人,距離多遠,自己務必一擊即中。
“洛醺是我妻,是我女兒的娘,是我的至愛,你可以暗戀,想暗奪明搶,就是對我的侮辱,你倒試試開槍看看。”
沈稼軒無一絲懼色,手慢慢往出抽,就要打暗器,洛醺卻衝過來擋住他,知道他不會束手待斃,可是洛醺覺得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羣狼,沈稼軒再厲害,對方人多並且有槍,所以洛醺想再次利用她的旁門左道。
“施先生是嗎?”她茫然四顧,即使模模糊糊的已經看到也還是裝着看不到,其狀非常可憐。
施先生朝她近了一步:“洛醺,我在這裡。”
洛醺莞爾一笑:“施先生你在跟我丈夫開玩笑嗎?”
施先生尷尬的舔下嘴脣:“我沒有開玩笑,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喜歡你,但沈稼軒在,你不會與我相好,所以我必須殺了他。”
洛醺搖頭:“我不信,你從來沒說你喜歡我,並且我還是個孩子娘,施先生你要錢有錢要權有權,樣貌也好,和你般配的女子至少應該是黃花閨女。”
施先生突然激動起來:“洛醺,哪怕你生了十個八個孩子,我也喜歡你,我之所以沒有對你表白是想等水到渠成,沒料想沈稼軒會突然找來上海,而你還一直想跟他走,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洛醺早已感覺出他目光中的異樣和時不時透漏出的愛慕之意,只因他一直沒有明明白白的表示,所以也就情願難得糊塗,聽他今日一說,忽然想起很多事來,問:“你早就喜歡我?”
施先生點頭:“是,沒見你之前已經喜歡,從廖太太與你合影的照片上。”
洛醺再問:“那天我們去爲酒會購買衣服,你說你認識洋服店的店員,讓他們幫我看着女兒,後來我女兒就丟了,難道,是你授意那店員做的此事?”
施先生喘口氣,不才承認還是承認:“是,我只想要你,不想要多餘的人。”
沈稼軒氣衝牛斗,大罵:“畜生!”
皓暄也隨着父親之後罵道:“如此惡劣的手段對待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卑鄙!”
就連白老爺子都按耐不住:“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縱使你沒有孩子,人之初的善良難道也泯滅了嗎?”
施先生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卻滿不在乎的笑:“我只愛洛醺,那個小女孩是你沈稼軒的,不是我的,我沒有愛屋及烏的個性。”
若非眼下的情勢對自己不利,沈稼軒回憶當時女兒被偷跑時聲嘶力竭的哭,他真想把施先生給殺瞭解氣,控制半天控制不住,往前進一步,被洛醺再次擋住:“叔,這是我和施先生之間的恩怨,你等我問完。”
沈稼軒咬着牙,慢慢退後,也知道洛醺聰慧,大概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脫身。
洛醺繼續盤問施先生:“那天我摟着女兒睡午覺,醒來發現女兒不見了,當時還奇怪,萱萱這麼一點點,怎麼打開的房門和街門,應該也是你派人做的。”
既然撕破臉,施先生一一承認:“但凡你能想到的,都是我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首先清除你身邊多餘的人,其次讓你萬念俱滅唯有投靠我,更想在你爲難的時候給你關懷讓你愛上我,假如你恨我,儘管恨吧,我卻是因爲愛你。”
洛醺沒有怒,反而淡淡一笑:“你真愛我嗎?”
施先生斬釘截鐵:“當然,人都說一見鍾情,我對你卻是未見已經鍾情。”
洛醺指着身後道:“既然如此,你想過沒想過,你殺了沈稼軒我會爲他殉情,你不是在害沈稼軒,你是在害我。”
施先生怔住,須臾就惱羞成怒,是聽她居然說出要爲沈稼軒殉情,憤然道:“我不會讓你死,我要讓你知道跟着我你才能幸福。”
洛醺想出口反駁,卻聽踏踏有人跑過來,是施先生的手下,高喊:“老闆,好像鬼子在搜查什麼人,已經朝我們這邊過來了,撤不撤,別惹出麻煩來。”
施先生愣了愣,隨即望望沈稼軒身後的白老爺子,這些事情他當然瞭解,否則怎麼能如此準確的掌握沈稼軒的行蹤,他突然笑了:“不撤,非但不撤我還要通知鬼子他們要抓的沈稼軒和他身後那個老頭在此,坐山觀虎鬥,然後坐收漁利,豈不是好。”
他說完,指揮手下把前後的去路皆堵住,洛醺幾人被圍困在當中。
沈稼軒靠近洛醺道:“等下我打倒面前的這一撥人,你帶着老爺子還有閨女兒子衝過去,記住趕緊逃跑不要管我。”
這,洛醺能做到嗎?留下沈稼軒給施先生或是鬼子當槍把子嗎?她當然不想,於是朝施先生那方面走過去,指着自己的眼睛給他看:“施先生,你應該知道我患有眼疾,除了這位白神醫,目前世上無人能治,我不廢話你也清楚,假如你把老爺子交給鬼子,我的結局就是,成爲瞎子,你若是決定讓我成爲瞎子,就下令讓你的手下繼續堵住去路,鬼子可是馬上就到了。”
她說完,喊着沈稼軒:“叔,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