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儀一愣,狂喜。
當日事情發生得急,爺幾乎是立即地被拘禁宮中,連半句話都沒來得及交代。
宮裡不是沒有他們的人,但那些淺的,被清掃掉了,藏得深的,沒有得到命令又不敢輕易行動,使得爺和他們外面失去了聯繫。
陰謀不可怕,朝廷雷霆之擊不可怕,一時的失敗傷亡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指揮,無法明確方向,還有時時提在心口的擔心茫然。
小儀深夜入來,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詢問爺的情況,還有看看是否有什麼指令。
竟果真是有。
她結果紙粗粗一掃,是爺的親筆字跡,還用了很多暗語,這是別人模仿不了的,有了這份東西,這些命令就更有說服力了。
其實暗中有小部分人已經在蠢蠢欲動,那不是死忠的隊伍,尤其是顏氏旁支那些人,都要坐不住了,若只是口頭叫他們如何做,勢必會有人從中作梗。
“雖然之前爺已坐下安排,求助雲太子的一環也是早就設定下的,但有了具體的指令就是太好了。”小儀說着,忽然一肅,將東西又還給說着“姑娘,大概朝廷也懷疑爺讓你帶了什麼口信,一會我出去很可能遭到堵截,這些東西我不能帶在身上冒險。等我脫身之後,和葉十七他們商議一番,找個最穩妥的辦法來去這東西。”
蘇錚想了想,也是,雖然小儀敢來就一定有把握保證自身的安全,但凡事就怕萬一,還是謹慎些好。
小儀如一縷煙一般直接在房間裡消失,蘇錚愣了愣,嘆了口氣,若自己也有這樣的身手就乾脆自己行動了,有空間在還怕會將東西弄丟?
說起來,小儀還真是很厲害。而且很聰明。那日小郡主鞭子揮下,她應當是完全可以帶着自己避開,卻故意用身體擋下,表現得像個常人不肯引起注意。若非如此,當時她也會被強迫留在宮中甚至是直接滅口吧?
如今顏氏真的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吧,不知道除了他們自己的實力,會不會有什麼盟友,比如有姻親聯繫的宮家和葉家。
宮家是顏獨步名義上祖母的孃家,葉家是他名義上母親的孃家,但這兩個外家卻有不同之處。當年顏獨步祖父。那位穿越者自知自己無法擁有後代,便無心經營。只顧着遊山玩水,等到生了兒子才發現自己只剩下當初打天下時的老部下和一些老關係,力量是還在的,當撫養孩子的問題就很難落實,所以纔給兒子找了個強大的母族,許以好處。
而那個兒子,也就是顏獨步的父親顏歸不同。他似乎從小就有野心,而且堅信人定勝天事在人爲,所以在他期間顏氏發展得迅猛異常,而且他是首先就娶了葉氏女,雖然沒過幾年妻子就死了,但葉氏仰顏歸鼻息而存活,前任一死就趕緊送了新人進門,一連給顏歸送了五位美麗大方的妻子過去,才熬到顏獨步的出世。這才坐穩親家的寶座。
所以宮家是顏氏自求的,葉家卻有種自己硬賴上來的味道,所以這兩家雖然和顏氏都是附庸的關係,還是有強勢弱勢之分的。不過有一點他們都相同,就是喜歡向顏氏裡塞人,尤其喜歡往顏獨步身邊塞人。
只不過送了成百上千人去,如今真正通過篩選考驗的,只有顏府的宮大管家,和葉八葉十七三人,而這三人與他們原來的主家再無瓜葛,只完全效忠於顏獨步一人。
這樣的兩家親戚,真的能雪中送炭嗎?
蘇錚搖搖頭,覺得顏獨步能靠的還是隻有自己,倒是遠在雲朝的秦孤陽,可能會來助一臂之力,或者說,顏獨步助他搶回原來的寶座,如今輪到他報答的時候了。
蘇錚想着想着,眼皮漸漸沉重,誰知道苦等了一夜,都沒有人再來,她控制不住地緊張起來,心裡祈禱着,以致於天大亮的時候,她頭腦混沌精神不濟,一雙眼睛又幹又澀,佈滿了血絲。
伺候的人嚇壞了,蘇白衣三人匆匆趕來,蘇錚只是隨意敷衍“認牀,睡不着”。
這可把他們急壞了,蘇錚有心疾,最是熬不得夜,要是連着幾夜都這樣可怎麼辦?利慧甚至已經決定要請太醫開些輔助睡眠的藥了。
蘇錚自己也感覺累,拿着書本再看不進去,眨眨眼都發酸發澀,心也靜不下來。她想了想,這種狀態實在不行,於事無補不說白白浪費時間,想起做紫砂也是可以積累能量值的,她就向利慧討來工具和紫砂泥。
利慧起先不大同意,大家閨秀怎麼能懂那種骯髒低俗的東西?蘇錚聽了泛出冷笑,轉身就走,她就慌了,忙同意派人去弄。
蘇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裡涌起奇怪的感覺,既覺得她可憐又覺得她可恨,不值得同情。不過不論如何,她到底不是蘇歸鴻,以後也絕對不可能是,等到顏獨步的事結束,她就會徹底和姓蘇姓景的人劃清界限,利慧的愧疚也好,疼愛也好,她就當做人情放在心底,以後若有機會再彙報,至於感動,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麼想着,她感到心口一疼,那疼痛起先不厲害,接着漸漸加深,她感到身體某處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這樣熟悉的感覺,她既牴觸着,又憤恨着,心想:你終於來了。
她迅速回到房間裡,握拳抵着心口抗衡那種絞痛,嘴脣發紫,細細的汗珠從她額頭上冒出來,她眼神決絕而冷酷,低聲說:“我可等了你好久了!以前作祟也就罷了,時不時給我惹點麻煩製造點疼痛我也忍了,誰叫我佔着你的身體呢?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在那個時候冒出來,更不該看到利慧就完全失控,你可知道,你差點害死顏君煥了!”
“你對付我不要緊,連累他就絕對不允許!”
那個力量,那種意識越發強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兇猛強悍,如同浪濤拍擊礁石一般衝撞着蘇錚的意志,心臟隨之劇烈地緊縮和舒張,彷彿被一隻巨手任意揉捏拉扯。蘇錚險些要喊叫出來,幾乎有種要吐血的感覺。
太不公平,明明是雙方的鬥爭,對機體造成的破壞產生的痛苦卻要她一人來承受,她一面要抵擋對方的攻擊,一般險些要被強烈的不適擊垮心神。
不過承受得多一點也是應該的,誰讓她如今要和正主爭奪生存權呢!
意識到蘇錚的決心,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出現在她腦海:“你要做什麼?這是我的身體你快給我出去!”
蘇錚一凜,尼妹的居然還可以說話!果然一直都潛伏着從未死透。
“生死麪前你是要跟我講道德?無論這原本是誰的身體,我看上了用慣了就不可能還給你!”
“放肆!我的父母哥哥就在外面,你給我滾開,我要去揭穿你的真面目!”
蘇錚冷笑。
那聲音又說:“你不是一直覺得對不起我?不是覺得活着還是死掉無所謂嗎?爲什麼要和我爭,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吧。”
蘇錚道:“你當初不是也跳河自殺過?要不是我穿越過來,這個身體早就被埋進土裡長蟲子去了,從一開始就不是我搶的你。”
“我,我後悔了。”
“我也後悔了。”蘇錚說,“如今我有了在意喜歡的人,我要活下去,而若你出來,你不但不會幫他反而會令他難過困苦,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你要恨就用力恨我吧。”
她閉眼全身的力氣都調動起來,維持自己不被疼痛擊垮,而意識思維全往那個隱約所在衝去。
一個是經歷兩世心志堅定,一個是流落人間被販賣被欺騙被奴役,最後無助自殺;一個是勤練太極注重鍛鍊,生活目標明確,一個是體弱瘦小如林妹妹一般悲春傷秋沒有勇氣面對困苦;一個是想活下去和喜歡的人並肩作戰共度難關,一個是想出去和家人傾訴委屈抱頭痛哭享受溫暖。
不一樣的條件,不一樣的態度,不一樣的決心,而對機體的控制和親和程度,蘇錚也是在這個軀殼裡生活了快有兩年,又用它練過太極,並不比原主差什麼,一旦她決心全盤佔領,並沒有什麼懸念。
適者生存。
蘇錚只聽得腦海中一聲尖叫:“啊——你這個混蛋!不要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殺了你!……孃親!孃親救我,救救我!”
蘇錚一下子虛脫下來,心底空空蕩蕩的,卻有一種掙脫禁錮的自由,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自由。
她望着自己握得青白的手,苦笑一聲,原來自己也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爲了生存不擇手段,扼殺一個生命什麼的,居然不過眨眼之間。
可是捨不得啊,就算要遭報應,就算要墮入輪迴永受苦難,她也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那個人身邊。
門被拍得啪啪作響,利慧的聲音又快又急:“歸鴻你在裡面怎麼了?歸鴻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快開門!”
莫非真是母女連心?真正的蘇歸鴻徹底消失,她做母親的感受到了嗎?
蘇錚平復了一口氣轉身開門,看着利慧急切的臉還沒說話,忽然被院子入口一道身影吸引住了。
ps: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