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終人散,人們走出百茗樓是時候還不住回頭。
蘇錚牽着蘇覺的小手落於人後,努力忽視那些目光,只小心不被人推擠到,走在前方的秦孤陽忽然轉頭過來:“強龍不壓地頭蛇,姓顏的遲早會離開這裡,你終會爲你今天的選擇後悔。”
他眉間戾氣縈繞,面若寒冰,讓人懷疑此處若不是公共場所便要發作起來,很有些唬人的氣勢。
蘇錚只覺得蘇覺的手一緊,將他往身邊拉了拉,擡頭對秦孤陽笑道:“將來的事誰知道呢,若事事都要顧及到以後這日子也不用過了。我一介平民弱女,只求、也只求得起眼前片刻安寧。”
秦孤陽微愕,還想說話,他的隨從悄悄靠近來:“……天罡窯記的趙掌櫃在樓下求見,是爲新礦而來……”
蘇錚趁機帶着蘇覺奪門而出,茶樓下面果然有好幾撥衣貌不凡的人在等待着,其中有蘇錚見過的天罡趙掌櫃,也有當日跟着雅流沈時運的人,想必就是文家的人,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彷彿只等秦孤陽一出來就要搶人似的。
身後秦孤陽咒罵道:“……少拿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來煩我!”
蘇錚嘴角勾起笑了笑,蘇覺拽拽她:“大姐,那個大哥哥在那裡。”
蘇錚擡頭看去,前方路口戴着一隻普通竹笠作等待姿勢的人正是顏獨步。
以前不明白爲什麼他出現的時候都要戴一頂帽子,現在她知道了,因爲那張臉太過出色,只要在白日,只要在人羣中,就是最矚目的那個。
剛纔在茶樓上有太多人就在注意他,暗暗猜測他是什麼人。若非他提早從別處離開,只怕這時比秦孤陽還要受關注。
蘇錚默默地走上去。
顏獨步讓出上馬車的位置:“先離開這裡。”
駕車的是顏獨步身邊的那個大漢葉八,葉十七則不見蹤影,走了一會蘇錚掀開簾子看了看,是往鎮西青竹巷走的方向。
她坐定看着顏獨步,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顏獨步將手電筒還給她,蘇錚愕然:“給我?”
“你的東西不給你還要給誰?”顏獨步輕鬆地說。
蘇錚抱着長長的手電筒,感受那冰涼如金屬的觸覺,猶猶豫豫地問:“你不問問我這是什麼東西。從哪裡來的?”
顏獨步眼裡一片清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爲何非要探觸你的隱私?你這東西,包括那古怪的藥。雖見所未見,但也並非是何等稀世珍寶。”
就是說他還看不上。
蘇錚迷惑地看着他略微有些蒼白的平靜俊美面容,如果他說的是真心話,那無非是出於三種原因。
一是他眼界極高、手中資源豐富,確實不將蘇錚手裡的東西看在眼裡。二是他絲毫不在意這些,第三則是他由來超脫坦蕩,心靜如止水,無論對何人,無論對何物。
蘇錚分辨不出是哪個原因,顏獨步又說:“但你也須知曉。手上有倚仗是好的,但若使用不當,只會化福爲禍。秦孤陽我可替你擋一次,卻不會次次都如此。”
蘇錚心中一凜,抿了抿嘴,嚴肅點頭。
下車的時候她很鄭重地說:“今日你幫了我,他日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開口,我一定盡力而爲。”
顏獨步不禁發笑。但看着少女眼裡一片認真堅定,便緩緩斂了嘴角,微笑道:“定不輕忘。”
蘇錚心情大好,任由蘇覺跟呆在家裡的婉約複述了茶樓裡發生的事,自己躲進屋裡上下端詳手電筒。
她拿了紫砂成型工具裡的尖刀在上面重重劃了一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換了系統裡拿出來的水果刀後,就輕易刻出了一道紋路。
她大感驚奇,把整個手電筒給剖開,沒有發現任何現代化零件,這根本就只是一根普通的棍子。
“太……怪了。”
她喃喃着動了一下念頭,將手電筒收進系統裡。
她以前研究的都是怎麼把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從系統裡拿出來,以及各個東西都是什麼屬性,有什麼特點,收東西倒是沒有太多注意,這次,系統清晰地給出一道冰冷聲音:“由於宿主長期無視系統物品並惡意破壞,導致資源極大浪費,罰款130點能量值。”
蘇錚嚇了一跳,不過130點能量值,這正好是手電筒的本身價值。
長期不能回收物品,並造成了它的損壞,所以這樣東西以後不能用,所以要全部賠償,是這個意思嗎?
爲了搞清楚系統的邏輯,蘇錚選了好幾樣東西分別埋在距離家遠近不同的地方,然後掐着時間看它們的反應,等待最後的結果,當然這是後話。
她想起顏獨步的話,擡手間手心一次性出現了七個淡黃色如豆腐塊大小的紙包,上面沒有任何標誌,但蘇錚完全清楚哪一包是什麼東西。
瀉藥、迷藥、啞藥、失明藥、制痛覺藥、制麻覺藥、制無力藥,升二級之後的新出現的七樣藥物。
或許她應該重新審視自己所擁有的能量了。
“叩叩叩”,“大姐,我可以進來嗎?”
蘇錚一合手,所有的藥物都瞬間消失,又回去系統裡重新變成能量值。她打開門,婉約一臉不安地站在門外,手裡絞着一塊做到一半的手絹:“糰子……阿覺跟我說了,我們會不會有事啊?”
“暫時大概不會,但遠了……”蘇錚以手扶額,忽然說,“婉約我們去買些小雞小鴨來養吧,看門的小狗我也很早就想要了。廚房裡到了晚上有老鼠在躥吧,或許貓也該養一兩隻起來。”
隨着秦孤陽的“病癒”,爭奪新礦的事也進展到了一個新階段,無論是想不想奪礦的,無論是想奪大頭還是小頭,更甚是想獨個兒霸佔的,都開始動作起來。人們一撥接一撥往秦孤陽家裡跑,想得到他的支持,其它名手大家大門前也迎來了不少到訪者,過了冬的桃溪鎮就像地裡小菜苗呼啦啦長大一樣,你爭我趕之中呈現別樣的生機。
秦孤陽將茶盅重重拍在案上,兩眼瞪着門口:“這些人有完沒完,一個小小的土山整得跟一寶藏似的,沒見過世面也不是這麼丟人的!一個個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我又不是礦主,大袖一揮就能把那個破礦賜給誰!”
他仍在爲蘇錚的“好東西”而耿耿於懷。
他和顏獨步不一樣,那傢伙靠着祖宗留下來的基業就是一輩子在牀上打滾都沒幾個人敢動他,出入那可真是一個威風。可自己呢,就在這麼一個小鎮子裡掛着一個虛名個,說到底還是個匠人,手下幾十號人,上次爲了拿下顏獨步豁出了全部,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一下子折損了十來個。
想到南邊那些人面上恭敬背後嘲笑的嘴臉,他心裡就一陣煩躁,沒有底氣的人只能拼命找底氣,只有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努力才擺脫眼下的窘境。蘇錚無疑就是那麼一個機會。
她手裡到底有什麼寶貝?到底是走了什麼路子?她到底是什麼人?
這幾個疑問在心裡反覆盤旋,鬧得他心癢難耐,對顏獨步這個專壞人好事的傢伙就更咬牙切切。
更氣惱的是,蘇錚見着顏獨步就跟蜜蜂見了鮮花,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他秦孤陽到底是長成了什麼惡人臉孔。
他的隨從搶上來手忙腳亂地將濺在他身上的茶水擦去,輕聲提醒:“公子,那新礦前日已開採過,琅家的那位小姐親自鑑定過,是一等一的天青泥,不怪那些人都卯足了勁地搶。”
秦孤陽皺眉:“琅開翠?這女人就不能安分點?”
隨從低下頭當什麼都沒聽到。
琅開翠年方二九,又是個女子,卻已是紫砂界三大家五名家中的一位名家,其造詣令多少自詡天才者望洋興嘆,堪稱琅家新一代奇才,又有一份堪斷泥礦的絕妙眼光,是以身份極重。自家公子雖然名頭更亮,威望更高,但若被人知道用如此不屑的口吻說琅開翠,只怕也會鬧出點事來。
若是在以往,秦孤陽會很樂衷去湊這次熱鬧,並在界內重新洗牌的遊戲中取得最大利益,可現在他只覺得膩煩。
“我好聲好氣地跟她講,又沒拿着刀逼她,姓顏的卻一句話沒說……他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來回地走動,忽然一拍掌:“對啊,迷魂湯!”他兩眼發亮地搖着隨從的肩膀,“我是用錯了方法啊,你說,女孩子最喜歡什麼東西,我給她多送送,打好關係是第一步啊。”
在外面風起雲涌的時候,蘇錚秉持着低調的原則,躲在家裡……養小動物。
她經錢家人介紹,和一個養殖場搭上關係,抱了一窩剛孵出不久的小雞回家,又請錢姥姥從熟識的鄰居那裡抱了一隻剛出生的小奶狗,這樣家裡雞也有了狗也有了,看着一個院子裡有了這些小動物,她就暫時將貓放一放,怕到時候動物多了照看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