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個時辰快到了,也不知道秦孤陽找到人給他解穴了沒。
如果沒有,自己倒是可以,但秦孤陽又憑什麼會找到自己?
陳解看着面前的這些人,問:“不知是哪位大人要看診?我還未出師,你們恐怕要請我的師父去。”
“不必了,就是你了,趕快跟我們走!”爲首的不耐煩地道,神情焦躁不安。
陳解便知道對方是衝着自己來的了。
“那容我去拿行醫箱。”
“哪裡這麼囉嗦,快走!”伸手就來抓陳解。
陳解輕而易舉地讓開,一腳將那人踹趴下,看着其餘頓時變得緊張惱怒起的人冷笑道:“我不管是誰叫你們來的,但如果這就是你們請人的道理,只好叫你們失望而歸了。”
對方臉色微變。
領頭的跌跌撞撞爬起來,拱手道:“這位兄臺,實在對不住,我等也是太過情急才一時失了分寸。”他頓了口氣,“是這樣的,我們大人受了很重的內傷,聽聞陳大夫對治療內傷很拿手,我們便匆匆地趕來請,一切可能用的上藥物自有人去準備,還請陳大夫不要動氣,跟我們走一趟,事後必有重金酬謝。”
陳解看了這人一眼,見機好快,變臉如同翻書,是個人物。
他問:“你們大人姓秦吧?你們聽誰說我善治內傷的?”
領頭的瞳孔一縮,過了片刻才晦澀地說:“道上多是打探消息的人,只要花下重金,沒有買不來的消息。”
但這麼短時間內就能找上他,必然是有特殊的渠道。
陳解沒想到自己自以爲隱秘的行蹤,早早被人掌握了。
可見平穩生息不過是鏡花水月,走上了道的人。哪有斷隔前緣全身而退的道理。
他不由自嘲一笑。
他想起顏獨步身上的傷,傷口密密麻麻,卻都是一些淺顯的傷口,造成流血卻傷不了根本,甚至以他的眼光來看,有很多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他不由懷疑顏獨步是故意受那些傷,以此麻痹敵人,最後得以成功反擊。
如果是那樣,那個秦孤陽就真是個蠢貨了。
這種愚蠢卻喜歡爲難別人的人他是不屑去打交道的,死了反而清淨。但是,他心情激盪起來,如果現狀終究要打破的話。主動權也應該握在自己手裡不是嗎?
他說:“我明白了,帶路吧。”
蘇錚依舊醒得很早。
她看看窗外,光線還很朦朧,就想起來打拳,可起到一半忽然想起家裡還有一個外人。便就作罷。
她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異樣。
大牀上婉約和糰子還睡得很沉,昨晚將他們接回來,說家裡來了客人,糰子倒是沒有太大反應,要他對外保密也答應了,婉約就……張口就是先問客人是男是女。
蘇錚揉了揉鼻子。她妹妹在錢家到底學到了什麼東西啊,越發地保守謹慎了。
頭還有點昏沉,到底是感冒了。也吃了系統裡的感冒藥,不過好像一劑不夠的樣子。
她躺了一會,想到廚房裡的水還沒打,昨天的換洗衣服還堆着,菜地裡的架子倒了。泥土都被雨水打出來,院子裡積水頗爲嚴重。想到這些她就閒不住了。悄悄穿衣出了門。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杜仲說過要是下雨的話,今天就不用去泥場了,她看看西次間的緊閉的屋門,輕手輕腳地出了堂屋,稍微梳洗一番,就戴上頂寬沿斗笠提着水桶出門去。
以前打水基本是去錢家,但此時他們家大門還關着,蘇錚只好去巷子裡共用的水井裡打。
兩桶挑回去的時候,她看到顏獨步一身清爽地站在廊下,正仰頭看着枝椏光禿禿的公孫樹。
綠竹烏瓦高空綿雨之下,他黑衣黑髮彷彿立定,讓人想起江南早春的水墨畫,清新而悠遠,可望不可即。
蘇錚愣了愣,出聲道:“早啊。”
“早。”顏獨步轉頭看她,走過來,“需要幫忙嗎?”
“不必,都是尋常家務,不費力的。”蘇錚把水提進廚房,正要再去打,卻正好看到兩個人從門外探身進來:“請問……”
那兩個人一個魁梧壯碩,即使面無表情也彷彿帶着一臉兇相,看得人夠嗆,另一個勁瘦挺拔面色沉穩,就如同一柄包裹在筆直劍鞘裡的劍。
都是一看就不尋常的人。
蘇錚問:“你們找誰?”話沒說完她盯着那個瘦的人低呼了一聲,“是你?”
這人正是當初在庚溪鎮驚馬事件中救了她的人,要不是他,她當時恐怕就不是一條腿輕傷的問題了。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
可是這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她,而是看着院子裡的顏獨步,一臉驚喜地道:“爺!”
蘇錚回頭看顏獨步,顏獨步對兩人的出現毫不意外,好像他出到院子裡來就是爲了等他們。他對兩人點了點頭,然後對蘇錚說:“這是我的兩個部下,葉八和葉十七。”
蘇錚“哦”了一聲,讓開路道:“你們進來吧。”
兩人這纔看到蘇錚,無論是高大魁梧的葉八還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葉十七,都對她用力地拱了拱手,動作雖粗糙但誠意很足,然後就奔向顏獨步,葉八大聲道:“爺,您沒事吧?自打那天出事之後我們就一直順流而下來找您,誰知道到了這個鎮子線索就斷了,幸好您留了記號,不然我們根本找不過來。”
葉十七打斷他:“小聲點。”
葉八看看周圍,好像才意識到這是別人家的民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不是看到爺太高興了嗎?”
顏獨步笑了笑:“跟我過來吧。”對蘇錚點點頭便帶着兩人去了後面的竹林。
蘇錚有些詫異於他們見面時候那種輕快的氣氛,兩個屬下像是能在顏獨步面前隨意說話似的,她起先想象裡當顏獨步的人出現的時候,應該是一身漆黑,單膝跪地,語氣冰冷而敬畏的……
她甩甩頭,看着葉十七的背影,他好像對自己沒有印象了。
當初救自己的人果然是顏獨步的人,那麼救自己也是顏獨步的意思嗎?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猜想讓她莫名其妙覺得開心。
她繼續把水缸都裝滿水,抱出要洗的衣服泡上水,鍋裡煮上稀飯,回到東次間要叫兩人起牀,才發現婉約已經醒了,她怔怔地坐在牀上,見蘇錚進來就問:“大姐,剛纔那三個人就是住在我們家的客人嗎?”
“只有一個是,另外兩個人是早上才找過來的……你看見他們了?”蘇錚問。
“嗯。”婉約點點頭,擡着頭小聲地說,“剛纔隔着窗子看到的,那人生得好俊。”
蘇錚知道她說的是顏獨步,她笑笑,卻沒多想:“是啊,快起來吧,把糰子也叫起來,要吃飯了。”
洗完衣服吃完飯,甚至連泥濘不堪的菜地都整理停當,顏獨步還是沒有回來。
她想這人興許直接從竹林裡走了,不會再回來。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跟陣風一樣,很多人都是這樣。
她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門口,對着屋檐下一排悠悠晃晃的衣服拿出紫砂泥捏塑。
姜師傅說泥就如人,有血有肉,你要想駕馭它,讓它成爲你想讓它變成的東西,就要先尊重它,瞭解它,熟悉它,再最後和它和諧共處。
不是征服。
一件成功的作品絕不是制壺人一味地單方地創作,而是和泥料的合作。你要順着它,依着它,而是想着強行地扭曲改變它。
蘇錚不是很理解其中的意思,姜師傅便要她來了解泥性,在一次次的捏塑中瞭解泥料的品性。
一聽就很深奧,完全是一門學問。
蘇錚把手裡的泥扭成這樣的形狀那樣的形狀,用手指,用尖刀,用竹片,變成竹子、房子、杯子,做得很像,卻總感覺少了一點什麼東西。
一雙腳慢慢走到她面前,她擡起頭:“你還沒走?”
顏獨步道:“你放心,快了,我讓葉八他們去查一點事情,隨後便走。”他看着蘇錚手上的東西,“聽說這裡的銘壺大家秦孤陽對你有些與衆不同?”
蘇錚愕然擡頭。
顏獨步沒看她,又道:“昨晚那人便是他,他如今已經被人救下了一條命。”
蘇錚停下手裡的動作:“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讓我小心他?”
“不,是讓你不會因爲琢磨黑衣人是誰而提心吊膽。”
蘇錚默然。
過了半晌問:“其實有一件事,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沒資格知道,不過我還是想問一下。”
“說說看。”
蘇錚抿了抿脣,直視着顏獨步道:“你和秦孤陽什麼關係啊?他爲什麼想殺你?”
“你覺得是什麼關係?”顏獨步不答反問。
見他沒生氣,蘇錚膽子大了一點,試探着問:“難不成是兄弟什麼的?”然後因爲什麼事情反目成仇。她實在是對秦孤陽的心理感到深深好奇啊。
顏獨步一愣,大爲意外:“爲什麼會這麼想,我們長得很像?”
“那倒不是。”蘇錚道,“只是看你們名字取得挺像的。”
一個孤陽一個獨步,怎麼看都有同一廠家出品的感覺。
顏獨步啼笑皆非:“我和他可不同姓。”
PS:
卡文就如便秘,好想一頭撞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