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歲月之歸源田居
“少爺,前面的路況很不好,您看,是不是調頭回……”
“繼續開!衝過去!”
司源看也不看外面,只盯着車裡的移動電視正在即時報道的新聞。
“我臺報道:我省大部分地區突遇大範圍低溫雨雪冰凍天氣。百年一遇的雪災,造成大面積農作物受災,房屋倒塌,影響了交通,通訊,電力的輸送,部分地區出現交通受阻,短電甚至與外界失去聯繫的現象。其中以北部山區的災情較爲嚴重。目前已知的傷亡人數已增至十七人。dang中央,省政府領導高度重視,緊急部署轉移安置受災羣衆……”
司機老張嘆了口氣:自家少爺對那田少爺真是用情深切。一聽說山城那邊情況不妙,立即拋下所有人,所有事情,不顧一切往回趕。從來都冷若冰霜的臉上焦急之色灼灼。
也巧,天公不作美,天氣惡劣致使飛機降落臨近城市。於是司機老張便接到了一個艱鉅的任務:火速送司大少爺回山城。
誰知道高速公路上又突遇一場嚴重交通事故引起的交通管制,仗着衛星導航系統拐路超鄉道,結果竟闖進了一個路面被積雪落葉覆蓋着的迷霧森林。
司源摁停電視,揉揉抽疼的太陽囧。
那些新聞都是在危言聳聽吧,一場雪怎麼可能造成那麼嚴重的傷害……
可是司源很清楚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剛纔電視上就報道了一條環山公路的嚴重塌方,而那條路,恰恰就是通往樑寨的唯一路徑!
雙手合十抵在額頭,司源從未如此渴望神靈的存在:願上蒼賜憫,保佑他,保他安好……
拽在手裡的手機早就發燙,司源不死心,一遍遍撥着那個號碼,卻一遍遍聽到一個溫柔甜美的女聲在說:……請稍後再撥。
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只是……只是信號不好!對,一定是這樣。繼續打,一直打,一定可以打通的!
司源再次按下撥號鍵,手機屏幕閃爍了兩下竟然沒電自動關機了。
氣得司源把手機往角落狠狠一砸,全部焦急和怒火化作一聲吼:“再開快點!”
司機老張抖了兩抖,一咬牙,油門踩到底,以十分危險的速度在能見度並不是很高的林間馳行。
突然的!車身一個巨大傾斜,發動機仍在轟鳴,車子卻自傲一個巨震之後卡在了一個突然出現在拐彎內側的泥濘大坑裡,一邊輪子陷入淤泥,另一邊的輪子在空中飛速轉動。
司機老陣了安全帶,身體只是因爲慣xing衝了一下,並未受傷。
司源就沒那麼幸運了。在後排焦躁不安的他哪裡肯用根帶子固定身體?一撞之下一時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往前衝,滾了半滾,頭重重撞在車壁上。
雖然這高級房車內部都是真皮包裝,但畢竟都是鋼鐵內裡,司源撞得那是天旋地轉,眼冒金星。當老昭他從車裡拉出來的時候,司大少爺的腳下還有點虛浮。
雙手撐在車上,司源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車子焚燒殆盡。等一陣眩暈過去了司源終於爆發出來,一陣爆裂的拳打腳踢把怒火發泄在可憐的車子上。
一旁的老張看得不禁後退一大步。司源打在車上的拳腳比直接打在他身上更讓他心驚膽戰。
毀了,老張我二十年出車無險的光輝記錄就毀在這個該死的土坑裡了……
司源發泄了一通,喘着粗氣瞪了老張一眼,不說一個子,握緊砸到關節紅腫的拳頭,轉身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朝着一個方向直直的大步前進。
“少爺!少爺——直升飛機馬上就趕來了!請留在大路上等!少爺!少爺……”
司源聽若妄聞,反而加快了腳步,在不知深淺的林間小路疾行。
司源知道直升飛機很快就會到,可是大腦已經不受理智支配,他是一秒都不能再等了。
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他身邊,不管是用走的,還是用爬的!
他的命是他的!他爲他而生,他爲他而活。如果他……
司源擡頭怒視了一角從折斷的樹冠露出來的灰暗霾的天空,心裡全是逆天的堅定。
腳下生風,幾乎是用跑的了。
林間小路本就溼滑,又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司源不知摔了多少跤,又馬上爬起來,繼續奔跑。
天上突然飄起了細雨,過來一會雨中竟加着粒粒鹽雪,掃在樹梢嘩嘩響,打在人身上臉上就更不必說了。
然而司源一點也感覺不到冷和疼痛,目光執着,腳步堅定,固執地奔向心愛人所在的地方。
跟在後面的老張跌跌撞撞的也摔的不輕。從一個溼滑的土坑爬上來,老張竟失了司大少爺的蹤跡,驚慌的呼喊尋找了一陣才找到跌坐在斜坡,一手抱腿一手砸地的司源。
司源一拳緊接一拳砸打泥地上,不一會兒便將地上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坑。
可是自般的行爲絲毫緩解不了司源心中的糾通。他赤紅着雙眼,滿臉滿心都是懊悔與自恨。
後悔!後悔死了!我不該讓你離開半步的!就算你會不情願,就算你再怎麼做可憐兮兮的樣子,就算你再怎麼苦苦哀求還是無聲抗議,我都該將你固在身旁,擁進懷裡。
這樣,風來了,有我暖着;雨來了,有我擋着;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撐着!
想到那天,那張催促他快點上飛機,微笑着說着“再見”的臉,司源心痛得都不能呼吸了。
雙膝着地,司源跪了下來,是一種虔誠的姿態。
什麼災禍,什麼傷害,盡請加諸我身!
只求他能安安好好。
只求……讓我再見到他,讓我再抱抱他,讓我再親親他,告訴他:永遠不許說再見
三天之前。
樑田站在大大的佔了半邊牆壁的試衣鏡前,抓着衣角,扭扭捏捏的。
身上像是哪裡都癢一樣,左扭扭,右晃晃,渾身不自在。
因爲身上穿着的那套據說是由法國名家裁縫訂製,剛剛空運到的名貴西裝。更因爲司大少爺抱着胸,面露驚歎笑容,鑑寶般的端詳目光。
“嗯,真不錯!這種優雅又帶點小可愛的風格果然把我的田襯得更加——誘人了!本少爺眼光太好了!”
優雅?可愛?誘人?!
……都是些奇怪的形容詞,哪裡適合我了?
樑田扁扁嘴巴,轉過身去解釦子。
身後突然一陣風,然後手就被抓住,整個人落入男人霸道的懷抱。
“別解,讓我好好看看我漂亮的寶貝。”
司源擁着樑田轉向鏡子那邊,從鏡子裡面欣賞樑田彆扭的轉向一邊的紅臉。
突然邪氣一笑,手指從解了半開的西裝上襟伸進去,隔着一層柔軟的羊毛單衣,在樑田的心口上畫圈圈。
“當着本少爺的面寬衣解帶……真是難得的主動呢。放心,本少爺……”
“不,不是那個……”樑田急忙抓住那隻眼看就要突破最後一層防線的怪手,千方百計要把跳得太遠的話題拉回來:“都呆在房子裡,幹嘛要穿的這麼……隆重。”
“隆重?”司源的手被緊緊握着,也捨不得抽開去作怪,就用牙齒研磨小巧可愛的耳垂。呼出的熱氣鑽進耳朵,樑田怕癢的扭頭側臉。
“嗯……因爲你要陪本少爺出席宴會。本少爺的人,當然要隆重出場了!”
“什麼?”樑田分神去躲避司大少爺如影隨行的啃食,沒聽清。
“我說,本少爺要和你一起出席大宇集團的牙尾年會。”
司源乾脆把樑田轉向自己,捧起他的臉,固定他閃爍的目光。
“怎麼,你不願意?”
一起……出席……什麼牙尾,年會?是宴會嗎?
男人要帶自己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他是想……
樑田咬咬脣,垂下眼睛。
“嗯?”司源的語氣變得危險:“不願意?”
被低氣壓逼迫着的樑田有點結巴,但還是大膽提出了請求:“也……不是不願意……再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本少爺有的是。那你先跟我到那邊,我會耐心等待你做好準備。方正多的是宴會在排隊。”
先去再說?……不行,到時候自己一定難敵男人花樣百出的各種惡劣的逼迫手段,一定會妥協出場的。
“我……我想回家。”不知道這個理由充不充分,姑且一試。
“及個月前不是剛回過麼?”
你也知道是幾個月前了……可是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漫長得像是好幾年。
“快過年了,年尾很多事情,要賣農貨,還要殺豬,做臘肉,添置家用,買年貨……阿爸一個人在家忙不過的。我弟他們有都在學校補課……”樑田兩手無措搓着衣角。說的是實話,卻有點說謊的心虛。
“哼!你就不想想本少爺孤零零一個人參加那些無聊的宴會,會有多麼……寂寞難耐!”
“我,我會給你打,打電話的!”
樑田看到了一線希望,趕緊做出安撫般的保證。
“而且,而且……對了,我阿爸做的臘肉可好吃了,摘了最後一季的菜花一起炒,可香了!到時候炒給你吃,你一定會……喜歡……”
驚覺自己竟像一個小妻子一樣安排起了男人的飲食,樑田越說越小聲頭低到一半卻被男人捧起。
眼前羞紅着臉的人,眼裡閃着光,嘰嘰喳喳想抓住自己的胃。司源感受到一種讓人飄然欲仙的甜蜜和幸福。嘴角不受控制的高高翹起。
也罷,遂他一會願吧……況且,自己也狠不下心拒絕他,更不想他眼中生動的光芒被失望掩蓋。只好自個受點委屈,孤枕難眠幾天,在那些該死的推不掉的宴會上意思意思露露面吧。
“本少爺就準你一回。”
樑田立即笑成了一朵花,光芒閃花了司源的眼,讓他覺得自己的犧牲是十分值得的。
“不過最多五天,本少爺就回來,去接你。然後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好好度蜜月。”
“不不,我自己回家——我是說回,回悠然居……”
樑田懊惱的咬住嘴脣:怎麼就說錯了呢,還那麼欲蓋彌彰地補救。
然後突然後知後覺司源所說的“蜜月”兩字,臉騰的紅到了耳根子,手僵住也不搓衣角了,腳卻開始磨地毯。
司源卻是被大大的討好到了。心花怒放抱住樑田狠狠親了幾大口。
“那你可一定要守信用,乖乖準時回家!”在“家”字加重了語氣,口氣有突然變成了威脅:
“不然,本少爺要親自上岳父家搶人的!”
什麼,什麼“岳父”!樑田半氣半羞推開男人,跑進儲衣室。
“你去哪裡?要囧囧服當着本少爺的面也沒關係的啊……”司源一時喜呆了沒拉住人。
過了一會,儲衣室裡才傳出回答。
“收拾行李……你的。”
“呵!”
司源傻傻笑了一下,決定不要告訴小傢伙其實根本不用什麼行李,司家在全國各大城市的都有別墅,衣服之類的,一聲吩咐自然有人去名店提回來。
拎着心愛的人準備的行李出門,感覺一定不錯!
第二天,司源拉着樑田的手就是不願放開。
不知怎麼的,他心跳得厲害,好像有種什麼讓人不舒服的預感。
機組人員也不催促,閒閒的看窗外,調手錶的調手錶,關手機的關手機,眼角餘光卻在時刻關注司大少爺那邊激情上演的“十八相送。”
“你不說點什麼?”
司源撓撓樑田的手心,作勢要把他拉進飛機。
“那個……一路順風。”
樑田一手抓住門沿,抵禦司源的力道。
只是“一路順風”,司大少爺自然不滿意,手上力道漸漸加大。樑田趕緊加了一句:“注意安全!”
還是不夠!
司源跨着一張臉,看上去竟像是被遺棄的猛獸幼仔之類的。
突然壓過去,捉住樑田的脣,使勁吮吸,舔舐,感覺怎麼也吻不夠,捨不得放開。
樑田幾乎要哭了:司大少爺搞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什麼的。整的這麼煽情,還當衆……
咬咬牙,一狠心抽出手,把大半個身體探出機艙門外和司大少爺推了進去。蹬蹬蹬跳下登機艙。
又想到一會自己就可以回家了,樑田微笑着朝飛機上男人揮揮手,說道: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