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另一間辦公室,由於凳子不夠,袁長文坐在沙發上,那三人坐在凳子,顯得居高臨下。
沙發跟凳子是完全不同的觸感,剛纔那間辦公室袁長文坐的是凳子,而在這裡他坐的是沙發。
一坐下去,似乎整個人都陷了下去,很軟很舒服。
【可是,我怎麼知道沙發本來的感受是什麼?】
{瘋了嗎?沙發是什麼感覺也要探究?怎麼不去死呢?}
【仔細想想,我們從出生開始,每一次坐在沙發上都是那種柔軟的感受。我們從來沒有懷疑過,真實的沙發坐起來究竟是怎樣的感受。】
【我們要如何得知,我們一直以來的這種柔軟感受,就是坐在沙發上的真實感受呢?】
【會不會因爲我們的神經網絡只能接受和傳輸一定量的電信號,所以才僅僅是這種柔軟的感受?而不是更多,更豐富的感受。】
{我完全聽不懂在講什麼!}
【我憑什麼可以認定我坐的是沙發?】
{天啊!收走這個妖孽吧!}
【這個事情很恐怖哦……我之所以認定,我坐在沙發上,是因爲我從小看見這是沙發,接觸之後明白這是沙發的柔軟。】
{我知道,不就是“沙發”這個詞彙麼?又想說標籤化?}
【完全不是!】
【我憑什麼可以認定,我第一次觸摸沙發的感受,就是關於沙發的真實感受?如果我的神經系統發生變異,那麼我的觸感必將發生改變。此時,我坐在沙發上將會是另一種感受。】
【若是全人類的神經系統都發生變異,那麼對於沙發柔軟的觸感,又將被另外一種感受所代替。問題來了,哪個纔是真實的?】
{先不管其他,這種假設本身就證明了身體的真實性,纔會進一步有什麼神經系統之類的。所以,身體是真實的?}
【不,身體和沙發一樣,屬於“無法確定真實”的範圍。我覺察到自己有個身體,我覺察到這有個沙發。唯有那份覺察,可以確定爲真實。】
{那用腦神經這些東西來解釋,不就自相矛盾了嗎?}
【我用力摔杯子,會將杯子摔碎。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現象,也是杯子具有的屬性。嚴格來說,這應該屬於“無法確定真實”的規律。】
{承認有規律的存在?那麼科學也是存在的?}
【存在,但屬於“無法確定真實”的範圍。還是摔杯子的例子,我無法確認杯子是否真實,我也無法確認摔碎的杯子是否真實。】
【那麼,所謂的規律,建立在“無法確定真實”上的規律,又如何能成是真實的呢?唯一的作用,就是方便人類理解世界。】
【但這些簡化,這些規律,這些爲了理解世界而宣佈的定律,並非真實。回到腦神經那裡,那觸感已經在自身規律內展現出不確定性,更不要說跳出來講那份覺察。】
{好吧,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就是再一次感受到世界的荒謬。什麼也無法確定,還想控制這控制那,自己以前真tm搞笑。】
袁長文癟癟嘴,顯然是對曾經的自己感到不滿。
不知道是不是換了辦公室的原因,審問情緒被打斷,那三人一時間竟沒有開口繼續詢問。
袁長文也樂意這種安靜。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根本安靜不下來。
腦海中的思維不知怎麼回事,突然興奮起來。
難道是剛纔那泡尿?
袁長文笑着甩開無聊的理由,關鍵是自己的思維彷彿不受控制。
好吧,其實一直不受控制。只不過這段時間,一直聚焦在真實這個點上。
現在,已經找到唯一的真實,“我存在”。然後,思維似乎解脫了,開始再次飛翔傲遊。
袁長文的情緒有點開心,不明所以的開心。而那思維,一會跳到未來一會跳到過去。想的內容,都是些“自我”勝利的事情。
比如自己在未來,建立宗教,讓大家尋找真實。然後思維就開始想象,門徒會問些什麼問題,自己又該如何回答。
要不就幻想曾經自己在澳大利亞賭場賺了千萬,於是移民,過着海灘衝浪的日子。
或者,想到小時候的自己,那些傲視羣雄的時刻。
【又是“自我”的求生嗎?】
{多好,看看,心情愉快了吧!何必總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呢?人生苦也是一天,樂也是一天,對吧。}
袁長文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要控制自己的思維,卻是見效不到半分鐘。
強迫提醒自己,要監視自己的思維,要看看它究竟在想什麼。這個念頭不錯,就是僅僅堅持了二十多秒,然後思維再次放飛亂跑。
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思維已經跑了好久。
怎麼回事?
這些狀況曾經遇到過,就是“自我”的把戲,但現在爲何還會出現?
難道自己這麼久的努力,都是無用功?
還有,爲什麼自己內心有着淡淡的喜悅之情呢?
什麼鬼?!
袁長文有些莫名其妙,特別是之前都是難受痛苦居多,就算輕鬆的時刻也不過短暫而已。另外,之前的輕鬆大多都是想通了某些事情,看透某些荒謬。
但現在,自己不過是尿尿而已,難道有這麼大的作用?
再說,這種尿尿的方式本來就不對,爲了不在意而做的行爲,本身就是一種在意。
{開心不好嗎?能不能別再糾纏,我們讓劇情推進一下好嗎?}
【並非開心不好,而是開心的源頭是什麼?這是需要斬殺的東西!因爲能帶來開心,就能帶來煩惱。我要做的是擺脫情緒的拉扯,而不是什麼所謂的狂喜極樂。】
{去屎吧!}
袁長文坐在沙發上,細細體會着內心的感受,發現自己真的處於淡淡喜悅之中。
就算自己這麼久都是無功用,都在被惡魔欺騙,自己似乎也沒有太難受,繼續斬殺就好了。
臣服!
不僅僅是在負面情緒的時候,在開心愉悅的時候同樣重要。
難道惡魔改變策略了?
以退爲進,見負面恐懼情緒無用,便採用正面開心情緒來拉扯?
很有可能,因爲自己並不是想象那些“自我”滿足的事情而開心。
相反,自己是因爲開心而展開一系列幻想。
臥槽!
惡魔你真tm卑鄙!手段耍得好啊!
恐懼時,不要跟隨恐懼編造故事,僅僅臣服於恐懼這種情緒,任由它在體內衝撞,自己抱元歸一。
開心時,自己怎麼就忘了呢?
似乎這種開心可以持續永久一樣?
然後隨着這份開心,展開幻想,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沒有什麼是自己做不到的。一股股樂觀、自信澎湃而生。
狗屎!
臣服於開心,而不要隨着開心編造故事。
這纔是臣服的定義,這纔是臣服於此刻。
哼!
說了騙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