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文找到自己的問題之後,很快便摧毀了這個問題。
不是解決,是摧毀。
那份阻擋的感覺,也蕩然無存。然後回頭看過去,發現自己很弱智,竟然這個問題都看不透。不僅看不透,而且根本看不到這個問題。
難以置信,今天的自己鄙視昨天的自己,而明天的自己又會鄙視今天的自己。
每一天,似乎都是一個新的角色。
剝奪了自我定義,角色的邊界改變,自然角色也跟着改變。不過,自己依舊處於角色之中,依舊被角色拉扯。
哼!
放心,袁長文這個角色,你跑不掉的!
輕鬆感頓時由內而生,儘管只是暫時的輕鬆,但依舊代表自己斬殺了自我定義。
榮譽,狗屁不是!
那不過是角色的保護機制,讓角色可以維持更加豐滿鮮豔。
不管是帝國第一人,還是普通正常人,角色都是這種運作機制。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每個人都有自己牢牢抓住的自我定義。
那些輕易被語言感到冒犯的地方,就是角色最在意的地方,也是自我定義不願意丟棄的地方。
無論真假之說,因爲所有自我定義都是虛假的。
就算是路邊小攤販,也能聽見他們高談闊論的聲音。這就是角色,根本無視現實,只需要找一個東西來抓住,來認可角色本身的存在。
袁長文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在爲他人而哀傷。
情不自禁想象着,自己功成名就,修爲突破,回到帝國,掀起一陣精神力修行的熱潮。
可惡!
想像剛剛開始,就是袁長文及時抓住,制止下來。
又來了!
來啊!
想像啊!炫耀啊!奉承我啊!
來來啦,讓我看看你是怎麼想象的!讓我看看你準備怎樣奉承我!
狗屎!
角色真是見縫插針的找尋認可,如果我剛纔放任思維進行想象,那不就是從側面肯定他人對我的影響,肯定我會從他人的歡呼中得到高興。
真正高興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角色。
果然,只有對虛假的憎恨才能完成斬殺。
不管角色想什麼,不管角色做什麼,都是虛假。而虛假,就必須被斬殺。不用講道理,也不用粉飾什麼,就是斬殺。
好人?
自己是個好人嗎?
誰來定義好人?可笑!
都是角色的手段,彷彿做個好人都可以被大家稱讚,於是自己就要做個好人。
要不然就是製造一些無稽之談,什麼好人有好報之類的,於是在沒什麼選擇的情況下,大家決定做一個好人。
虛假,還是虛假。有什麼不是虛假的嗎?
爲什麼角色還在這裡,爲什麼還不去死呢?
袁長文突然有點想哭,明明是虛假在掌控人生,爲什麼我不能趕走那個角色,反而自己依舊處於角色的控制之中。
有這麼難嗎?
看見卻無法斬殺,這是什麼道理?
我不相信,自己肯定可以做到,絕對能夠斬殺角色。如果不成功,那就繼續斬殺。這一生的時間,夠嗎?
袁長文這個角色,究竟屬於誰?
根本不屬於我,因爲這個角色跟我之間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那麼,是什麼在阻礙着我斬殺角色?角色自己有這麼大的力量?
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在大家眼裡,只有袁長文這個角色。提起我,根本就是在說關於袁長文這個人的各種故事。正面的、負面的、理智的、情緒的等等。
統統都是角色。
就像我看別人一樣,同樣只是別人的名字、故事、工作、經歷等等,跟那個人的本質毫無關係。
該死!
我怎麼又扯到別人身上了?
我是有多麼關心別人,我是有多麼在意他人!
要說多少遍才能明白,沒有別人,根本沒有別人!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我的腦海裡,沒有外面只有裡面!
角色究竟擁有什麼樣的力量,竟然可以將我扭曲到這種程度。
看不見嗎?所有的自我定義都是自己設定的一些界限,“我是一個準時的人”,“我從來不吃苦瓜”,“我對於細節很看重。”
這些虛假的自我定義,這些毫無邏輯的肯定句,扭曲了我的整個人生。我只能在這些自我定義的框框中行事,而角色則在不停加強這些框框。
擔憂、恐懼,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很棒嗎?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在廁所拉屎,一點也不覺得臭。但自己出來之後在進廁所,那股味道簡直難以承受。
總會擔心這樣擔心那樣,不會累嗎?每次激勵自己,每次加油打氣,不會累嗎?
承認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很難嗎?
很難,袁長文自問自答,嘴上承認跟真正的認可之間,相差十萬八千里。也許,空間距離的差距,永遠無法描述這兩者之間的差距。
可以放手嗎?讓事情順着流動自行開展,可以嗎?
不要操心不要擔憂,這些東西都跟我無關,好麼?
角色要豐滿,管我屁事!
我爲什麼要在意角色,爲什麼要爲角色努力奮鬥,爲什麼要在別人眼中成爲一個優秀的角色?
我吃多了嗎?沒事幹嗎?
放手吧,沒有什麼好控制的,也沒有什麼爭奪的。
都是時代在變,當初在母星時代,就已經開始各種爭奪。現在的帝國現在的人類,同樣也是在爭奪。
烏托邦,根本沒有到來。
人性,就是烏托邦最大的敵人。而沒有人性,還算人類嗎?
角色必須存在,可惡!
袁長文發現自己又開始關心別人,這次竟然在關注整個人類的話題。
我算什麼東西,竟然敢開口閉口談人類?
角色究竟還要如何扭曲我,才能罷休?
勝利、成功、站在別人之上,還有什麼?
威震八方、完美"qingren"、義薄雲天、瀟灑浪蕩,還有什麼?
不斷假設未來發生敵意的場景,然後總是把自己放在受害方,再開始想象自己是如何打倒這種敵意,最後所有人都高看自己一眼。
我就生活在這樣的角色中,不停的加強角色,不停鞏固自我定義。放手吧,讓我停下來,不想在思考這些屁事。
我知道,那些影響我的人和事,不會自己主動離開我的腦子。所以,放心吧,我會來斬殺,一個接一個的斬殺。
真是的,事情有自己的流向,爲什麼我總喜歡去插手呢?爲什麼總是認爲經過小腦袋思考後的行爲,纔是完美正確的呢?
還有什麼“盡力了”,“努力在有限的信息下,做出最好的選擇”,“每個人都在博弈,都在進行最優選擇。”
我去!
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