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已過,嚴寒依舊,陽光被厚雲遮擋,天空晦澀灰濛,不曾停歇的飛雪渲染得大地一片蒼茫,一亮暗黑色的馬車在八名侍衛護送下,奔馳於滿是積雪的官道上。風雪間,一行人如一隻銳利的長箭,劃破雪幕,馳騁而去。
前日,軒轅逸強攻滄月,炎雨搜遍了整個軍營,未見舒清,她不在滄月軍營!臨風關封城三日,也沒有可疑馬車出城,排查臨風關,依然一無所獲。舒清,你究竟去了哪裡?!
“你先閉目養神休息一下吧,邊城很快就到了。”耳邊低沉的那聲輕柔的響起,商君感覺到一陣溫暖襲來,看着身旁幫他將皮貂拉高,細心照顧的絕色男子,商君有些懊惱,有些無奈,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情緒。
他以爲他溫和而謙恭,是一個容易說服的人,這才一次他錯了,他讓他不要去滄月,修之只是微笑着淡淡的回道:“我說過,會陪你一起去找舒清,你是想同行呢還是你在前面走,我跟在你後面?”
結果一前一後走了兩天,修之一副跟定了的樣子,他無奈,只有讓他同行了。
“嗯。”緩緩閉上眼睛,商君靠在窗邊閉目養神,雖然有蒼素的內力輔助,他的內傷已經有了好轉,但是蒼素終究不是大夫,還是不能治癒他的傷勢,幾日來的奔波,他的胸口一直隱隱作痛,這次怕是要修養好饞過一段時間了。
馬車又狂奔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慢慢緩了下來,馬車外,已經能聽見人來人往的腳步聲、車轅聲。城門數丈外,馬車停了下來,衛溪策馬到馬車旁,輕聲稟到:“主子,邊城到了,不過城門把得很嚴。”
他以前也往來過東隅和滄月,因爲兩國接壤,邊城和臨風關的百姓長長有來往,進出一般很少盤問,但是今天看來卻大不相同,守城的士兵就多了三倍,每個出入關的人都要一一盤問,甚至是檢查行囊。
商君微微眯眼,問道:“不讓進?”難道他們已經把慕容舒清送進了邊城,不想讓東隅的人追過來,故此加強了防備?!
“不是,是不讓出。”進去的人只是盤問一下而已,出來卻極其不易,尤其是馬車,不僅裡邊的人要下車,馬車還要被搜查一番,很多人被攔在城門內。
不讓出?!這就奇怪了,按理說,如果他們住過了慕容舒清,應該是不讓進纔對啊。總之這邊城古怪。商君低聲交代道:“衛溪,待會就說,我們家住福溪鎮,到臨風關看舅舅,現在要回去。”
“是。”
一隊人馬又開始緩緩向城門駛去。進城的人並不多,他們一行人壯馬高,相當惹眼,行至城門,立刻被一小將攔住,問道:“等等,你們是什麼人?要去哪裡?”
衛溪下馬,拱手笑道:“官爺,我家公子是福溪鎮人,半月前到臨風關看望舅老爺,現在正要趕回去。”一邊說着,衛溪一邊將二十兩銀子藏在袖間,推到小將手中,輕聲笑道:“我家公子也是出身大家,官爺行個方便。”
小將暗暗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出手還算大方,斜睨了一眼馬車,問道:“馬車上是誰?”
“正是我家兩位公子。”
沒有掀開布簾,小將不耐的擺擺手,說道:“走吧走吧,別妨礙我們做事。”反正上頭之說,嚴密排查出城車馬,沒說不讓進,看守城門的差事一月不過十八兩七錢銀子,這樣的錢,不賺白不賺。
“多謝官爺。”衛溪向前面的夜焰使了一個眼神,夜焰立刻領着車隊,進了邊城。
“等等。”馬車剛剛進了城,一道嚴厲的低吼自城門上傳來,衛溪擡眼看去,一個五十開外,虎背熊腰的男人正從上面走過來,虎目圓睜的盯着他們。此人面容剛毅,步履穩健,想用錢收買怕是不可能,衛溪與夜焰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了計較。
看見班頭下來,小將趕緊迎上去,解釋道:“頭兒!他們是福溪鎮人,臨風關探親,現在正要回呢。”
“探親?”班頭看了一眼始終沉寂的馬車,再掃了一遍各個英挺的侍衛,最後眼光停在衛溪臉上,問道:“探的是哪家啊?!”
衛溪面帶笑容個,侃侃回道:“臨風關城南綢緞莊林家。”
臨風關林家綢緞確實小有名氣,不過這些人看起來衣着樸實,卻各個氣勢凜然,一家小小的綢緞莊能雲集如此多這樣的人,班頭心下起疑,再次打量着衛溪,說道:“你說你們是福溪鎮人?聽你的口音,不太像啊。福溪盛產香囊,無論男女皆喜歡佩戴,你們怎麼不戴啊?”
衛溪面色如常,心下卻是一驚,這人好生難纏!
衛溪久久不語,班頭指着他,厲聲喝道:“還是你們根本就是在說謊?”
因爲班頭的厲喝,十幾個守城的士兵紛紛跑了過來,將馬車圍住,手中的長矛也指向了他們一行,暗侍自然不具這些小將,滿目的不屑,只是手也撫上了腰間的軟劍,只等着主子的命令,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商君暗歎一聲,想要起身出去,一雙大手按住了他的肩頭:“別動。好好休養。”
“這位官爺說笑了。”一道溫潤卻又略帶清冷的聲音自馬車裡緩緩傳來,所有人都看向馬車,白皙修長的手掀開黑色的簾子,一墨衣男子走下馬車,待他站定,周圍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氣,天,好俊的男子,頎長的身材,星眉朗目,嘴邊的淺笑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好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衆人還未回過神來,泰修之已走到班頭面前,笑道:“福溪盛產的是菸絲,帶香囊是福溪旁邊的芙蓉小鎮特有的習俗而已,我們幾個大男人,怎麼好帶着香囊到處走呢?如果官爺喜歡,我到是可以讓人給您捎帶幾個過來。”
班頭回過神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樣俊美的男子,竟然失態的盯着人家看了這麼久,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剛纔他故意說錯福溪的特產,就是想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福溪人,這位公子確實是福溪口語,他的戒心放下了一些,口語也好了一些,問道:“你到是會說福溪話,怎麼護院卻是一口東隅音,本官爺就不太明白了。”
泰修之朗笑,坦然解釋道:“官爺真是觀察入微,我們去舅舅家的時候只帶了一名護院,誰想東隅冷月正在打仗,舅舅擔心我們的安全,特意請幾個伸手不凡的護衛送我們回來。
“原來如此。”這樣翩翩風采的美少年,還確實要多找些護衛纔是,看他們也不像壞人,班頭點點頭,說道:“好了,你們進去吧。”
“多謝。”修之拱手,轉身上了馬車,俊逸的背影,夾帶了無數敬慕的眼光。
待馬車再次行駛,商君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會說福溪話?!”他不是海域人嗎?!
揉搓着冰冷的雙手,外面還真是冷。在商君身邊坐下,才笑着解釋道:“我父親本來是東隅人,十歲的時候隨着父親從海域回到內陸,父親年輕時,救了一個孕婦,女子生下孩子之後,將一塊玉佩交給父親保管,只說如果哪天遇見了玉佩的上闋,就把玉佩給那個人,然後不告而別了。父親去了海域,一直耿耿於懷,回來之後,就在三國之內找尋那女子和上闋,都一無所獲,知道不久前,我發現舒清居然拿着上闋正在尋找這下闋,也就安心的把玉佩交給了她,這也算了了父親的遺願。那輾轉游走三國的日子裡,各地方的語言都會一些,會說福溪話,也是湊巧而已。”
商君瞭然的點點頭,看外邊天色已漸漸暗了,說道:“我們先在邊城住下吧,看看襲幕和齊凌他們有什麼消息。”齊凌是蒼月人,一直留守在遊城,負責接應龍峽谷過滄月的貨物,他比較瞭解這附近的地形,他怕滄月的人會把舒清從小道帶走,特意將齊凌調過來幫忙,已經找了三天了,希望今晚能有好消息。
“好。”泰修之點頭,看前方有一家大客棧,於是對外邊的夜焰說道:“夜焰,前面有一個客棧,今晚就在那裡落腳吧。”
“是。”夜焰領命,先去打點一切。
到了客棧,泰修之扶商君下馬,兩人走進客棧,已是掌燈的時候了,客棧裡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商君對着身後的衛溪說道:“衛溪,你帶兩人,到邊城所有客棧查看,是否有舒清的消息,要小心別讓人發現了。”偏僻小道人跡罕至,反而容易留下痕跡,他們會不會帶着舒清走官道,入城鎮,用人羣來躲避他們的追查?!
“讓開,讓開。”
心裡想着這個可能性,幾聲粗魯的呵斥聲打斷了商君的思緒,擡眼看其,十六個身着勁裝的男子衝進客棧,銳利的盯着在座的所有人,忽來的變故,讓大堂裡的人都不敢吱聲,原來還喧鬧的客棧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見這陣勢,掌櫃的趕緊走了出來,衝着他們叫到:“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以護亂闖進我的店裡,你們……”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從腰間拿出一塊腰牌,在掌櫃面前一晃,掌櫃的臉色立刻大變,弓着腰趕緊說道:“您,請便,請便。”
“搜!”
“是。”男子一聲令下,十幾人身手奇快的入了後院逐一檢查。
看着掌櫃,男子翻着桌上的入住記錄,冷聲問道:“有沒有可疑的男子到店裡投宿?”
掌櫃腦門上全是汗,趕緊拱手,回道:“大爺,我們開的是客棧,住的都是過往的商旅,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啊。”老天保佑,客棧裡千萬別有他們要找的人啊,不然他就死定了!!
商君微低着頭,暗暗打量着這一行人,他們應該不是官府的人,衙役執行公務,何以不穿官服,這些人眼神精銳,氣息綿長,武功極高,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在找什麼?!會與舒清有關嗎?!
留意着周圍的一切,商君忽然發現,站在他對面的一個布衣男子有些可疑,他應該也是來投宿的吧。一身藍布棉衣,破舊而單薄,頭一直低着,不時往門外看,發現外邊也有幾人看守之後,他就慢慢的向這邊站,最後在他們一行身後站定,這人是誰?他在躲什麼?
黑衣男子看過大廳中的人,沒有發現可疑之處,開始將注意力轉向商君一行。
上下打量了他們二人,在看清他們長相的時候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如常,男子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泰修之坦然的對他對視,笑道:“我們兄弟是福溪人氏,出門探親,現在正要回家,他們是我們的護院。”
護院?!這些人可不像是普通的護院,這兩人的氣質更不像一般的富家公子,不過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找人,看他們不是要找的人,黑衣男子沒有再和修之糾纏下去。。正要轉身,卻看見他們身後,突兀的站着一個衣着破舊的男子,至始至終的低着頭,與他們站在一起很少不配,指着那人,黑衣男子問道:“他呢?也是你們的人?”
視線一下子集中到了布衣男子身上,只見他身上一怔,頭更低了,泰修之剛要否認,商君卻先一步朗聲回道:“是!他是我家馬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