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會戰
餘赤紅認真地挑選了五十多個中壯年勞力,參加了“山窩水庫水利工程大會戰”。他別有用心的強硬地抽出了瓜田管理的洪宜章,也抽出了幹食堂炊事員的棗花,這確實是餘赤紅對這一家人的報復。餘赤紅還特別抽走了石從愛,這是他要的一個“女陪伴”。還根據趙悅的意見,抽掉了“青年突擊隊”隊長曹玉蘭。
公社把這個聲勢浩大的“水利大會戰的工程指揮部”安在紅石嶺山上。指揮部由幾塊大帆布搭成;附近插滿了紅旗、彩旗。高杆上高高地豎起了一個特大的高音喇叭,喇叭裡驚天動地地播送着“歌唱祖國”,歌唱“歌唱二郎山”,歌唱“我的祖國”等歌曲。還不斷地重複播送這次大會戰的戰鬥口號:
鼓勁奮戰二十天,
全力打好殲滅戰。
白天大幹趕太陽,
晚上拼命攆月亮。
青年要學趙子龍,
老年幹勁賽黃忠,
幹部智謀超諸葛,
婦女要學穆桂英。
苦於實幹加巧幹,
爭創先進當模範。
各個生產隊經過一天的功夫,把建食堂,搭工棚,認領工地的準備工作做好以後,水利“大會戰”就開始了。
浩浩蕩蕩的水利工程大軍由十幾個生產大隊,四五十個生產隊的近萬人組成,他們肩扛紅旗,手推獨輪膠車,肩扛鐵杴、鐵叉和扁擔,擡着大筐,馬不停蹄地來到工地,以千軍萬馬掃殘雲的聲勢,向大自然開戰了。
整個工地人山人海,吆吆呵呵,手挖、肩挑、雙人擡、獨輪車推,人來人往,車隊穿梭,高低不平的山坡慢慢地被挖成平地,參差不齊的山溝很快地又被聚成高壩。
這真是:人民,只有人民,纔是創造歷史的動力!
餘赤紅這個只會喊口號,靠指揮別人過日子的幹部,只幹兩天就現了原形。他懇求趙悅把領導會戰這個擔子擔起來,說自己到底是老了,實在堅持不了啦,他偷偷地把腿腋下起個大疙瘩扒開給趙悅看。其實趙悅纔是社員心目中佩服的領導,大家也心甘情願地服從他的領導。這時正好公社水利工程指揮部後勤管理部的郝部長需要一名專管後勤管理、供應、宣傳的助理人員,餘赤紅和郝部長是鐵桿的知己兄弟,這名助理當然是非餘赤紅莫屬了。
格針嶺村分攤的這個工段,路基一直很差,獨輪車推不起來, 一直靠人工擡筐聚土。
洪宜章雖然年齡已超過六十歲,可他不服老,他每天都穿着身單褲單褂,挖釵上杴,揮汗如雨。趙悅實在看不下去,才把他老人家硬從工地上拽下來,叫他專管幹些搓筐繩、補擡筐、修鐵杴槓等零碎輕快活。
棗花和玉蘭同擡一個大筐,別人上滿筐土,玉蘭在後面卻偷偷地把筐系挪向擡槓子偏向自己的一頭,棗花覺得重量減輕,就忍不住說:
“玉蘭妹妹,你這麼做,一天兩天俺不吱聲,這時間長了,實在叫俺心裡不好受呀!”
玉蘭微笑着說:
“老嫂子你放心,俺自個扛過去也沒事。”
棗花雖然年齡剛過五十歲,但由於風霜雪雨的磨礪,她已是滿臉皺紋,臉上失去了青春的光彩,再加上經常早起晚睡,繁重的體力活,使她的身體逐漸瘦弱下來。
曹玉蘭本來就是花容月貌,現在她又把雙辮子剪成短髮,這更增添了她那秀麗的容貌,烏黑的大眼睛鑲在那粉紅的略曬黑了的臉上,更像那兩顆閃光的黑寶石,微笑時她那兩個酒窩愈是明顯,細細的柳腰,豐滿的胸脯,擡筐時那顫悠悠的雙胸美姿,引來無數小夥的眼神。好多小夥招呼他,要和她擡一個筐,她拒絕了,她心甘情願地照顧和她年齡“不搭配”的表親老嫂子。
又到了山棗成熟的季節,結得綴滿樹枝的紅棗兒的山棗樹,被偉大的工程鐵杴一棵棵鏟在土堆裡,也爲水利工程付出了獻身的代價。
休息時,棗花不由自主地摘了幾捧紅紅的山棗兒,裝在褂兜裡,塞幾顆在嘴裡品嚐着,她又嚐到了山棗那甜絲絲的味道,但卻看不到那和她共賞山棗花共吃山棗的人了,她心裡苦悠悠的。她掏出一捧遞給玉蘭,玉蘭把棗子一顆顆地用咀嚼着,臉上浮出美麗的笑容;她望着老嫂子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苦笑,可是,她何曾理解棗花的心中此時的酸楚。
由於工作的需要,曹玉蘭被公社水利工程指揮部抽調去做宣傳工作了,這當然與餘赤紅的用心有關。
何光明主動要求和棗花做了搭檔。
在回家的晚上,何光明的媳婦囑咐自己的男人 ,千萬要照顧好棗花姐姐,說她和自己處得勝似親姐妹,說她的日子過得不如人,叫孩子爹千萬要從體力上多擔待她。不用說,何光明在和棗花擡筐時,和曹玉蘭一樣,把重量都擔在自己的這頭,只要領導允許,何光明巴不得自己替棗花挑土。棗花在這艱苦的勞動中,難得地體會到了人間的溫暖,也飽嘗了知己的友情。
水利會戰,的確艱苦。食堂設在工地上,一天三頓飯都是在工地上吃。各村的社員必須早上四點鐘起牀去工地,五點鐘開工,八點鐘吃早飯,中午十二點吃中午飯,下午六點吃晚飯,月亮底下加班幹,月亮落了再吃夜宵。晚上還必須回家住宿。
這一天到晚甚至夜間半夜大半夜的艱苦勞累,再加上來回十幾里路的住宿跑腿,再壯的勞力也無不叫苦,何止是年過半百的棗花呢,此時的每一天她都是腰痠背痛,渾身有說不出的味道;有時她晚上偷偷的照着鏡子看着自己那疼痛的肩膀,發現那兒的肉被木槓子壓得青紫青紫的。她咬咬牙,不忍心再看下去,悲苦的淚水偷偷地嚥進肚子裡。
可不管是哪一天,就是夜裡棗花回到家裡都要走到牀前看看孩子,孩子是她艱難生活的唯一的希望。有時洪如剛在熟睡時聽到母親回來了,他會爬起來,瞅着娘被累成那個樣子,他便不聲不響地走到孃的身邊,替她捶捶後背,替她按按腰。棗花心酸地偷偷轉過臉去,抹去剛要滴下的淚水。然後,又轉過臉來,囑咐兒子,在學校來去的路上要和勁鬆一起走,一定把學習搞好,爺爺在工地住宿看護傢俱不能回家,自己也不能做家裡的雜務活,要如剛多幫助奶奶做家務,要把自己的衣服洗乾淨等等。 Wωω ●ttκд n ●¢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