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市市郊,一幢獨立的尖頂小房子,外表再普通不過,青磚灰瓦,小房子的周圍種着一些竹子。
這是一件極其普通的茶館,昆城很少有人知道這間茶館的存在,因爲它所處的地段實在是太偏僻了,正常情況下基本不會大老遠的跑到郊區一間普通不過的茶館去喝茶。
茶館內部的裝修也很簡單,幾張實木桌子,幾幅山水畫,但卻極其乾淨,一塵不染。
蠍夫人其實並不像外界猜想的那樣,是一隻過着極其奢華的生活,而且神秘的如同不食人間煙火,也不輕易露面的妖孽,因爲她常常會出現在這間幾乎不會有什麼客人的茶館喝茶,而且從不會坐在包房裡,就坐在大廳普通的座位上。
正常情況下,蠍夫人喝茶時總是獨自一人,當然,除了她身邊那個形影不離的阿鬼以外,今天,她的茶桌上卻是破天荒的多出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面貌普通,女的嫵媚溫柔,偶爾還會露出一個童真的表情。
“這就是你爲我準備的上好茶水?”蕭逸拇指和食指捏着精巧的茶杯,看着茶杯裡茶湯的顏色,不用嘗也知道這只是那種最爲普通的茶水。
“我不喜歡廢話,答應見你,只是因爲這塊古玉。”蠍夫人說話很直接,直奔主題。
蕭逸笑笑,“可是我廢那麼大勁見你,肯定不是爲了專程來給你送上這塊古玉。”
“我要的東西,從來不會和別人談條件。”蠍夫人斜倚在藤椅扶手上,面容有些慵懶,從頭到尾就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坐在對面的蕭逸和他旁邊那個把玩着古玉的女人。
“呵呵,一點餘地都沒有?”
蕭逸也沒有因爲蠍夫人的不禮貌而生氣,要是哪天這隻母蠍子突然和人講起禮貌來,那纔是怪事。
“沒有。”蠍夫人回答的很乾脆。
“哦。”蕭逸端起茶杯,一口喝乾,茶湯苦澀濃郁,香味卻有些生硬,的確是再普通不過的茶水。
“很難喝的茶水。”蕭逸皺了皺眉頭,他的生活雖然不太講究,但是卻也還沒淪落到和幾塊錢一杯的粗茶。
蠍夫人沒有說話,只是用她修長白嫩的手指優雅的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然後淺抿一小口,放下,整個動作優雅至極,似在品嚐着世間罕有的瓊漿玉液一般。
“茶的好壞並不在於其本身,而是在於喝茶的人。”蠍夫人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和蕭逸說話。
“那人的好壞又該如何區分?”蕭逸眯着眼睛,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人沒有好壞之分,只有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兩種。”蠍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忽然閃過一絲光芒,這句話,是她的信仰,說到了自己的信仰,她也會忍不住的激動。
蕭逸笑了笑,不再說話,他找到蠍夫人,無非就是爲了趙志東的事,可是到現在,他卻對此隻字未提,因爲他知道提了也是白提,至少現在還不是提的時候,得等到手裡握着足夠籌碼的時機。
蠍夫人也沒有說話,只是偶爾抿上一口茶,一杯茶,她用了七分鐘,一共抿了五次,一杯茶剛好飲盡。
“我的耐心很有限。”蠍夫人一面說着,一面拎起精緻的銅壺向小茶杯裡倒着茶,她的手很穩,茶湯順着銅壺的壺嘴溫和的緩緩流入茶杯,剛好到七分滿,忽然停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好歹再給我一杯茶的時間考慮考慮,畢竟我廢了那麼大的勁才見到你,說幾句便走感覺有些吃虧。”蕭逸眯起眼睛,露出一個陽光般燦爛的微笑,似是在和一個熟人開玩笑一般。
蠍夫人再次優雅的抿了一口茶,默認了蕭逸的請求。
第二口,蕭逸眯着眼睛笑着。
第三口,蕭逸依然眯着眼睛,面帶笑意。
第四口,蠍夫人放下茶杯,蕭逸眯起的眼睛漸漸舒緩開來,突然開口道:“這塊玉,歸你了。”
蠍夫人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是理所當然一般。
蕭逸身旁的女人佈滿的嘟了嘟嘴,但還是有些不情願的將把玩許久的古玉放在了桌子上,輕輕推道蠍夫人的面前。
蠍夫人輕輕擡頭,看着桌上這塊罕見的古玉,眼裡難得的瀰漫出一種柔情,似是看着自己的情人一樣。
蕭逸的眼睛同樣也死死的盯着這塊古玉,只不過眼裡卻是一種詭異的神色。
古玉突然被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拿起,卻並不是蠍夫人的手,而是一直站在她身後,一言未發,一直紋絲不動宛如一幢雕像的阿鬼!
蕭逸身旁的女人眼裡忽然閃過一絲異樣,嘴脣微微動了動,似是有些緊張。
阿鬼小心拿起古玉,在玉面上輕輕摩挲了一陣,然後對着燈光仔細看了看,最後竟然伸出舌頭在上面輕輕舔了舔,然後纔將古玉遞給了蠍夫人。
蕭逸身旁的女人手心已滿是汗珠,蕭逸的心裡也忽然緊了一下,但臉上卻依然掛着笑容。
“曾經有人在給我的東西上面塗了劇毒。”蠍夫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玉面,似是自言自語的說着,她的話只說出了前半句,後半句已經沒有必要說了,因爲如果有人對蠍夫人用毒並且被她發現的話,後果真的不用去猜想。
空氣瞬間凝固,蕭逸垂在桌下的手掌輕輕動了動,只要微微一抖,軍刺便會瞬間出現在他的掌中,呼吸開始慢慢減緩,一呼一吸間隔的時間慢慢加長,這是蕭逸面對強敵時纔會出現的狀態,將身體的每一寸都放鬆下來,高度集中着精神,隨時預備向對手發動凌厲一擊。
阿鬼的身後蕭逸已經見識過,絕對不在自己之下,若是生死相搏,蕭逸也只有四成勝算,何況還有個莫不清楚底細的蠍夫人,關於這隻母蠍子的伸手,從來沒有人知道,也從來沒有人見她出手過,因爲她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阿鬼一個人就夠了!
若是蠍夫人的伸手也和阿鬼一樣,或是在阿鬼之上,那蕭逸今天的處境將十分不妙!
“只是你們很聰明,並沒有做出這種蠢事。”
蠍夫人的這句話,讓凝固的空氣再次化開,蕭逸緩緩吐出一口氣,背心卻已經溼透,他身旁的女人更是臉色都已經變的蒼白,此時才又重新慢慢恢復了紅潤。
“你們可以走了,這次我破個例,你的手還可以繼續留在你的身上。”
蠍夫人似乎很喜歡這塊古玉,對蕭逸破天荒的破了一次例,竟然沒有按規矩砍下蕭逸的一隻手。
蠍夫人一面說着,一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這是這杯茶的最後一口!
蕭逸卻“不知好歹”的竟然沒有領蠍夫人的情,沒有立刻離去,而是依然坐在蠍夫人的面前紋絲未動。
“我隨時都會改變主意。”蠍夫人依然看也沒有看蕭逸一眼,自顧把玩着手裡的古玉。
“可是我已經改變主意了。”蕭逸忽然說道。
蠍夫人微微一滯,猛的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臉,一張陽光般的笑臉。
“我不僅要要回我的古玉,還要帶走我的兄弟趙志東。”蕭逸眯着眼睛,笑眯眯的說道。
蠍夫人剛想說什麼,卻突然感到胸口一悶,接着喉頭一甜,竟然吐出一大口鮮血!
“有毒……”蠍夫人咬牙說道,似是極爲痛苦。
一道黑色的暗光忽然向蕭逸罩了過去。
阿鬼出手了!
平常情況下,只要有人說了一句對蠍夫人稍有不敬的話,阿鬼便會毫不猶豫的劃斷對方的脖子,更不用說有人傷到蠍夫人。
這一刀又狠又準又迅疾,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一刀實在是太快了,阿鬼劈下這一刀的時候竟然看見對方不僅沒有躲閃,似乎還在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鐺!
一道雪白的刀光忽然憑空出現,直取蠍夫人脖頸,阿鬼大驚,連忙強行回刀格擋,一白一黑兩刀妖異的刀光交擊在一起,震的空氣嗡嗡作響。
白色的刀光彈飛了出去,與此同時,一個身着白衣的人影也突然自門外閃了進來,穩穩的接住了那柄被彈出的白色刀光,這纔看清,那道白色的刀光卻是一把形狀形同花瓣的刀!
拿刀的是一個身材修長,扎着一個馬尾辮的男人。
那柄刀叫花葉刀,那個人,叫做花錯,人和刀,本就是一體。
阿鬼這次也沒有迅速將刀收回,剛纔雖然僅僅是一個交鋒,但是已經能夠確定對方絕對是個用刀的頂尖高手,碰上這樣的高手,若是對方沒有躺下,刀決不能入鞘,否則躺下的就是自己。
刀在阿鬼的手上斜握着,這把神秘的刀,終於讓人看清了它的模樣。
通體黝黑,黑的讓人感到空洞,刀身很薄,詭異的弧度,刀背前段翹起兩個小弧度,就像是一隻黑蝴蝶的翅膀。
翅蝶刀,他的主人,名叫鬼蝶!
兩個拿刀的人,四目相對,他們並沒有繼續攻出第二擊,因爲他們都已經同時怔住。
良久,花錯的嘴角開始不斷抽搐,阿鬼拿刀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鬼蝶……”花錯喊出了一個讓蕭逸感到炸雷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