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托盤,退到一側,所站的位置正好能從側後方將宇文徵的每一絲神情都看得清楚。
譽塵拿起下人早爲他擺好的茶杯,揭開茶蓋,微微吹一口氣,淺嘗一口,方滿意輕笑,側身放下。
整*作雍容端雅,一看就是常年在貴族門庭裡養成的氣質禮儀。
“都說原國謄公子清貴俊雅,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虛傳。”老套的開場白,從宇文徵嘴裡說出來,讚美的成分少了一些,更多的是遇到同道中人的暢快。
譽塵輕描淡寫地糾正道:“宇文公子說笑了,在下不是謄公子,而是譽塵。”
宇文徵不置可否地沉吟:“譽塵……這個名字有意思。”話鋒一轉,確實真切的語氣:“不知道,墨雪姑娘怎麼樣了?”
譽塵並沒有領他的情,不鹹不淡地送了一枚軟釘子,道:“雪兒她很好,多謝宇文公子的關心。”
宇文徵也並不在意他的態度,手上扳指轉得越發的快。他一做這個動作,簡雲苓便知道,他又在心裡醞釀什麼陰謀了。
果然,就見他深沉眸光有如黑谷冷泉,幽不見底,脣邊噙一抹笑意淡淡睨過去,道:“我聽說從很多年前開始,墨雪姑娘便纏綿病榻,久病無醫,爲此天音門門主墨雲鶴前輩還曾專程到大梁找過我一回。”
“哦?他爲了雪兒去找公子,不知都與公子談了些什麼?”譽塵仍舊是那副泰然模樣,沒有半點意外的神色。
宇文徵似覺得他的反應很有意思,斜支起頭,滿是賞味道:“還能有什麼,當然是爲自己心愛的女兒求藥了。天音門門規,禁止門下弟子私相授受,談情說愛,說是爲了專心精研琴藝,不過依我看,也只是鍛鍊了弟子們瞞天過海的功夫而已。就像雲鶴前輩,如果不是被墨雪姑娘的病逼到了走投無路的份上,怎麼會主動向我吐露這樣驚天的秘密呢?”
簡雲苓半張着嘴,被這巨大的信息量驚到,心頭萬般思緒糾纏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原來墨雪是天音門門主的女兒。怪不得當初她和譽塵的親事,得到了那個門主那麼強烈的反對,也是,有了血緣的牽絆,已經不是墨雪退出天音門,或者天音門與墨雪斷絕關係這樣簡單的事了。
正如宇文徵所說,倘若墨雪只是一般弟子,那她已然背叛師門,今後是病是死,都該與天音門無關纔對。
但那個叫墨雲鶴的門主,卻願意爲她,自爆短處,只爲求一味可爲她續命的靈藥,這便是父女親情,無論如何都斷不開,扯不落。
若墨雪如今仍在天音門,說不定,這個門主的位置,早就是她的了。
簡雲苓不禁感嘆。這有些泯滅人心天性的門規,當真是叫人苦不堪言啊!
就在這個空當,偌大的堂上忽地陷入詭異沉默。連譽塵也坐定不語,僅靠眼神與宇文徵進行着拉鋸。
從簡雲苓的視線看過去,宇文徵顯然更勝一籌。他還未有什麼情緒流露,譽塵浮光掠動的深瞳裡卻已經有所鬆動,漣漪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