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證明,簡雲苓看錯了,
宇文恆這樣的人無心無淚,更不會爲了一把過去的寶劍哭泣。
他接過太監遞上的寶劍,掂在手裡,順着那每一刻的龍紋將寶劍看了個剔透。半響,他啞着嗓子問道:“這可是父皇當年賜你的三龍寶劍?”
這個“你”顯然問的不是簡雲苓。
宇文徵寧和雍容地掛起一抹笑,眼瞳深處幽邃無垠,淡道:“是,這便是父皇當年賜與臣弟的三龍寶劍。一水大師的遺作。”
宇文恆拔着劍柄抽出劍身,鏘然一聲,滿室光華斐然,他沉醉於那絕世劍光,半真半假地讚歎道:“難得難得,過了這麼多年,保存的還如此之好,想來皇弟必是很愛惜它吧。”
宇文徵瞳中笑意淺薄地飄忽即逝,觸手難及:“父皇所贈之物,臣弟當然愛惜。日日擦拭,只怕讓寶劍蒙塵。”
宇文恆陷入回憶,表現出的哀痛沒有半點真情實意:“父皇歸天這麼多年了,再看到他老人家的東西,朕還是難免感慨萬千。想當初,他如此疼愛你我兄弟,我們卻沒能來得及盡爲人子女之責,這是我們的不孝。卻不知何時,我們才能到父皇跟前贖了這罪過。”
“人終有一死,等皇兄與臣弟歸天之日,想必父皇必會在天上迎接我們。”
言主殯天,這話本屬大不敬,若放作平日,宇文徵秉着小心謹慎的原則,一定不會說出口。但宇文恆提到他父皇的死,讓他無法忍受,他甚至沒有一點猶豫,便說出了這句話。
簡雲苓難得看他不冷靜,一方面覺得新奇,一方面又有些擔心。宇文恆會不會藉機爲難他?
擡頭看向上首尊位,宇文恆確實有些不悅,但好在,此時還有麻贊在,他不好發作,只能讓太監將寶劍送了回來,強顏歡笑道:“算了,有朋自遠方來,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了。”
低頭舉起宮婢新換上的酒杯,轉身遙遙對着下方的麻贊一敬,道:“麻贊王子,朕自罰三杯,權當爲今日比武大會之事請罪。請王子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晟兒的不懂事,同時也將我大梁願與胡族世代友好的美好願望帶回去,轉達給你所有的族人聽。”隨即,仰頭飲盡。
簡雲苓嗤然冷笑,合着說了半天,這“小人”不是他啊。
沒錯,宇文晟確實是真小人,可你宇文恆比他更可怕,你是僞君子。你們倆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說誰。
此時麻贊也飲完了杯中酒,望到對面,發現簡雲苓嘴角譏誚的冷笑,便想簡雲苓可能與他有着相同的感覺。只是作爲身負兩國邦交的使節,他不能像她那樣表現的如此明顯。
也許,這也是他欣賞簡雲苓的原因之一。她活得那麼隨心所欲,那麼暢快自在,好像不管什麼規矩禮法,都蓋不過她心中的那份自由。
這是他一直渴望的,也是他一直無法做到的。
說來還有些慚愧,他作爲草原兒女,卻無法如蒼天上的雄鷹般隨心翱翔,有時他會痛恨這樣的自己,有時又會覺得,自己能替所有族人所有守護那片廣袤的草原天空,是件多麼榮幸且值得驕傲的事啊。所以他來到了大梁,充當了這個和平的使者。
現在,他慶幸自己做對了,因爲他收穫了一個真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