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塵修長的手扣在桌沿,依稀可見從皮膚下透出的青筋,彷彿瑩潤剔透的陶瓷裂開後,復又拼起的碎紋。
簡雲苓從頭到腳籠罩在一片隱秘的陰影中,木質托盤被她握出低沉壓抑的吱呀聲,那雙清亮的眸子散發出幽幽冷光,芒刺般射到前方安然微笑的那個人的背影上。
他還和以前一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剋制住一掌劈過去的衝動。一擡頭,正好看到譽塵複雜難測的目光,心臟一下被揪了起來。
譽塵對珺雪的深情,她看在眼裡,爲了珺雪,他大抵沒有什麼做不得的,哪怕違背承諾,遭受良心譴責。
如果是這樣,他真的會答應嗎?
正在忐忑時,忽聽譽塵動聽怡人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若刀鋒般銳利,還帶了些細沙碾過的沙啞:“這麼多年過去了,翰王倒是不改模樣,心計之深沉,叫人甘拜下風。”被逼到這個份上,他也索性不再和宇文徵公子長公子短的玩隱藏身份的遊戲了。
“譽塵公子過獎了。”宇文徵從容施禮,像是真的受用了一句令人身心愉悅的稱讚:“本王沒有公子這樣的好福氣,可以遠避爭鬥,淡泊身心,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更何況,爲了在乎的人,使一點小小計謀,無傷大雅,不是嗎”
譽塵那雙秋水含情的眸子裡顏色愈深,似一灘化不開的濃墨:“給我幾日時間,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宇文徵挑眉微笑,看似溫和近人,實則冷漠無情:“當然可以,畢竟這是關乎到夫人性命的大事,公子可以細細考慮,或者與夫人商議之後,再給本王。只是本王思妻心切,所以希望,公子不要讓本王等太久。”
譽塵乾脆利落道:“你放心,三日,三日後我一定會給你答案。”
“那好,我便在這山莊裡住上三日,靜候公子佳音。如何?”宇文徵像在自己的地盤一般隨意,並未打算徵詢譽塵的意見。
譽塵愣住,不着痕跡地朝簡雲苓看過去,目帶徵詢。簡雲苓此刻哪還顧得上和譽塵交換眼神,呲牙咧嘴暗暗攥起拳頭,恨不得把那個笑得春風滿面的人生吞活剝
這麼想着,手下沒有控力,不小心擊到漆盤上,骨節與沉木撞擊,發出乍然聲響。
堂上人皆被嚇得一驚,下意識地朝聲音源頭看去。簡雲苓匆忙低埋下頭,一邊暗罵自己真是壞事,一邊用餘光不停在掃宇文徵的反應。
他一面眸光柔和地打量着她,一面和藹地微笑。不知爲何,那溫柔的樣子,卻看得人心裡直發毛。
“毛手毛腳的,驚到了貴客,還不快下去。”譽塵濃眉微蹙,聲色俱厲地擺出了主人的模樣,替她解了圍。
簡雲苓俯身叩首,連連告罪,驚惶低順的姿態,將一個懦弱小廝的角色演得淋漓盡致。
快步退了出去,走到確定沒有人注意的角落,把托盤“啪“一聲扔到地上,簡雲苓嘴角略微顫抖,發狠低喃道:“你好樣的,宇文徵!”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跨出門檻的同時,有一道意味尤深的目光鎖在了她的身上。
待到深褐色的門扉徹底掩去她的身影后,宇文徵盯着她離去的方向,忽地出聲,淡淡道:“譽塵公子,可以讓我參觀一下你的山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