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發現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之後,就會生出一種沒臉見人的侷促感,正如此刻的簡雲苓。
她真是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得了,也好過罰站似的站在這裡,連頭都不敢擡。
“你……”想說的是對不起,開口卻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意義代詞。
宇文徵飽含理解的微笑,閒淡又溫暖,越來越讓人無地自容。
“苓兒,我們之間,可以不用說抱歉的。”
這句話無疑戳中了簡雲苓心中最柔軟的那根弦。貝齒咬住下脣,她攥緊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聲如蚊蠅地囁嚅道:“那……大將軍現在……怎麼樣了?”一邊說還一邊不停地在瞥他。
也就是這個時候,宇文徵眸底一掠而過的的擔憂,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她的眼中:“六萬胡軍圍困雲城,城中糧草盡絕,大抵是撐不過十日了。”
他語氣平靜,卻一字字利若刀鋒,劃破這溫室內的寧馨,展開千里之外,一個邊關小城中,同一時刻下瀰漫的絕望
“十日……”簡雲苓黛眉凝蹙,低聲沉吟。
這已經是很迫在眉睫的急況了。如果再沒有援軍運糧草入城,一城的官兵百姓,都要爲這慾望驅使的鐵蹄征伐而喪命了。
想到這,簡雲苓暗暗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容色鄭重地看向宇文徵,問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應該什麼時候出發?”
宇文徵煞有興致地挑眉打量她,道:“我們?你也要去了?”
簡雲苓挺了挺胸,理直氣壯地回答:“你要去,我當然也是要去的。況且……”說到這,她停了下來,上前一步,蹲下身,趴在宇文徵膝頭,一雙眼睛明亮若萬家燈火,仰視着他半響,神情堅決,一笑勝春,道:“司大將軍是你的親人,那便也是我的親人,我們一起去救他,救雲城的百姓。”
宇文徵的呼吸不由一窒,看着面前笑靨如花的女子,失去了語言。
這世間,有些人,註定爲孤獨而生。他的父母兄弟,朋友愛人,都是他生命中的過客,走到最後,始終都會剩他一人,靜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品嚐這塵世的冷暖。
宇文徵曾以爲,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以爲,待到他垂垂老矣,回頭看這幾十年的歲月,無非都是一個人的喜怒哀樂,不會有更多。
但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
因爲,眼前的這個人,這個要與他同生共死的勇敢女子,是他生命中無法抹去,無法忘卻的烙印。
她走進了他的心,融進了他的血,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沒有了她,那麼未來三四十年的生命,都是渾渾噩噩而已。
“好,我們一起去。”宇文徵捧起她的臉,在她脣上印下一吻,沒有更多的深入,沒有更多的輾轉,只是輕輕的一點,卻帶着入骨的柔情。
這是真正的,情人間的吻,以愛爲前提,可以不夾雜任何慾望,單純只爲了宣告彼此的珍惜。
這纔是世間最美好的事,猶勝瓊樓仙境,雪山雲海,旭日東昇,殘念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