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之也不是個目光短淺的，自打落水那件事之後，她再瞧見林長歌的時候，總覺得這位大姐姐似乎是哪裡有些不同了，卻也不知道怎麼說。
似乎比從前開朗了許多，愛笑了許多，可是她的眼裡頭卻是讓她看不見笑意，甚至有些時候她會覺得大姐姐令人感到可怕。
沒錯，就是可怕，尤其是當她雷厲風行的處置那些犯了事的下人的時候，那種睥睨天下的姿態讓她覺得畏懼。
林允之並不覺得自己勸柳姨娘向林長歌示好是錯的，她總覺得林長歌絕對沒這麼簡單，柳姨娘是個喜歡安逸的，野心也並不大，可她卻是不甘心安安分分的做庶出的小姐，被衛氏當成她那兩個女兒的踏腳石。
錦繡見林允之臉色極差，也不敢上前，只是微垂着眼站在她的身後。
屋裡頭一時靜的讓人覺着有些壓抑，她覺得自己都要透不過氣了，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她可抓不準四小姐的脾氣，要說伺候的話，反而是五小姐好些，雖說脾氣厲害，但從來也只是罵幾句，根本不會動手，而四小姐卻是私底下將怒氣都撒在了她的身上，還不許她開口告訴別人，否則就發賣了她全家。
正當錦繡提心吊膽的時候，林允之忽然開了口，問道：“馬上也快要過冬的時候了，咱們院裡頭的碳可還多着？”
錦繡被她這一問先是一怔，後立刻答道：“四小姐，今年管家送來的好碳不多，說是因着京都裡頭燒炭的人家忽然都不做這門子生意了，好碳都被宮裡頭收去了，咱們鎮國公府因往年存的有一些，所以今年湊合着也能過去，只是大部分都送到了雲姨娘和老夫人那裡，雖然管家送的少，但好在也能過去。”
要說衛氏沒有剋扣她們院裡的碳的話，她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想必是藉着林老夫人病重和雲姨娘懷有身孕這兩個緣由扣了些。
林允之又繼續問道：“那你打聽到大姐姐那裡可送了？”
錦繡不知林允之這番問爲的是什麼，幸虧前幾日林允之吩咐的時候她就留意了這件事，“大小姐那裡送的怕是不多……新上任的管家是二夫人提拔上來的，所以止水居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這話都是思量了許久才答的，到底都是下人，就算知曉柳姨娘母女三人與二夫人母女三人不和，但她也不能說半分二夫人的不是，到底她只是個奴才，這編排主子的話要是傳出去的話，也很是不好聽。
“新上任的管家大概也是疏忽了，畢竟這府裡最近出的事兒也不是一般的多，待會你親自去一趟，就說是柳姨娘念他這些日子爲府裡頭的事兒盡心盡力，所以特意賞了點銀子，然後再問問大姐姐那裡的銀碳可還夠用，就說是祖母讓問的。”林允之淺淺笑着，眉眼溫婉，絲毫看不出她之前是如何打罵下人的痕跡，若非是錦繡常年伴在她的身邊，恐怕也得被這副溫婉的面孔給糊弄了過去。
“是……只是四小姐……”錦繡支支吾吾的也不敢開口，她想着那管家到底都是二夫人的人，這要是被二夫人知道的話，恐怕又免不了要生事端。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新管家家裡頭不是還有老有小嗎？那麼多張嘴等着吃的，他可不會讓這銀子飛走了。”說到底不過就是不會跟錢這個好東西過不去而已。
錦繡得了這話，覺着也是對的，畢竟哪有不貪財的奴才，那新管家上任之後說不定撈的油水也是不少。
林允之瞧着錦繡小心翼翼的模樣，眸中深處難免帶着幾分輕蔑，道：“你去把姨娘請過來，就說我有事跟她商量。”
現在衛氏之所以換了府裡頭的管家，無非就是之前的管家倒了她們這邊而已，如今換了新管家，不僅僅是想要洗牌這府裡頭的管事，更多的都是想要給這四房一個下馬威，告訴她們誰纔是府裡頭真正的女主人。
但這新管家聽說也是個貪心的，不過就是跟衛氏手底下的親信趙媽媽沾親帶故，所以才得了這麼個好差事，要說貪財的話，上任管家恐怕還沒這新管家貪心。
錦繡見林允之並沒有要發脾氣的意思，才鬆了口氣，纔將要出去的時候，又忽然被林允之叫住，“慢！不用去請了，將我屋裡頭這份碳送到大姐姐屋裡頭去，不要告訴姨娘，免得她不高興。”
林允之這一突然變卦令得錦繡不解，但主子的事兒她卻也不敢插嘴，只答了一聲“是”，然後出了屋裡吩咐小廝和她同去。
房裡頭的溫度並不算高，要說碳的話，其實林允之這房裡也並不多，她要是去挪柳姨娘和林霏之屋裡的銀碳，恐怕她那個自私的親妹妹還得有一頓鬧，更何況柳姨娘一向就嬌慣她，養的她脾氣也愈發的大。
可就是這樣的妹妹才能襯出她的高貴懂事不是？
她坐在圓椅上，算不得絕色的清秀臉上帶着一抹深思。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步棋下得究竟對不對，若是同柳姨娘商量的話，只怕柳姨娘是肯定不會同意的，更何況她心裡也有自己的謀算，她想要讓林長歌知道，這是她林允之給她的人情，並不是柳姨娘也不是那不懂事的林霏之，而是她林允之一個人的人情。
這人情說到底都是爲了她將來着想，她到底都不像林長歌那樣顯赫的身份，她再如何的知書達理，可說出來也只是庶女，林長歌不一樣，不僅有着身份顯赫的外祖家，更是這鎮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衛氏就算想左右她的婚事，可還有林老夫人在那裡擋着。
不像她與林霏之庶出小姐的身份，少不得衛氏要摻和她們的婚事給她的女兒當踏腳石，就算不是，恐怕衛氏也不會好心給她們找個可靠的夫家。
林長歌還有一年就到了行及笄禮的時候，嫁過去的夫家絕對也是顯赫的身份，若是與她交好的話，說不準到時候還能拉她一把，免了衛氏那些個腌臢心思。
林允之的直覺告訴她，她向林長歌示好這件事，只有對，沒有錯。
她的這位大姐姐絕非是衛氏能夠壓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