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丫鬟她也沒仔細瞧過，唯獨那個簫聲給她留下的印象極深，若說這丫鬟生的太惹眼了些是沒錯，可卻也沒惹眼到能讓人覺得容不下的地步，更何況那個簫聲也是個有心思的，會自己把握着分寸，除了那一次往自己面前湊了一次之後，其餘的時候卻也是安分的讓人挑不出錯。
穀雨有好幾次想尋個理由來殺殺她們的威風，卻沒想到都被那簫聲給擋了下來，一派恭敬的模樣她也尋不出個錯。
可越是這樣安分的人，野心越是大，她不信這丫鬟能安分到這樣的地步。
“媽媽說的是，我倒是忘了她們了。”林長歌想到這三個丫鬟也是微微的蹙眉，她得想個法子把這三個丫鬟給弄出去，否則的話於她而言那就是一條暗處的毒蛇，說不準哪天就咬了她一口。
“小姐提防着些總是好的，就怕二夫人會藉着雲姨娘身孕這件事來讓小姐爲難。”
是啊，若是雲姨娘生子血崩的話，那到時候恐怕又得把這筆賬算在她這個不祥之人的身上，而云姨娘血崩而亡，孩子自然也就落到了衛氏那裡撫養，當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
林長歌的眸子中微微劃過一絲涼意，她雖說是被禁足，可她也不能坐在這等着衛氏來害她不是？
“林媽媽，聽說伺候雲姨娘的那位七媽媽是你的老鄉？”
“是，只是進了府裡之後少了聯繫，小姐是想要老奴去做什麼？”林媽媽沒想到林長歌會突然問這麼一句話，卻也是立刻明白了過來，“小姐是想要讓老奴去和她喝喝茶，敘敘舊？”
“順便和她說說工部侍郎家的故事。”林長歌笑顏如花，只是這笑意中夾雜着三分寒意。
工部侍郎家的那點醜事兒早就鬧的整個京都沸沸揚揚了，若非之前傳出來這鎮國公府裡大小姐是不祥之人這條消息，恐怕還得鬧上一段時間。
無非就是工部侍郎家的妒婦無子，竟然動了歪心思想要將姨娘的孩子過繼過來，甚至想要逼死那位姨娘，後來在宴席之上的時候，被那位姨娘從柴房逃了出來，跪地痛哭求人做主，引得工部侍郎大怒，覺着沒面子，當場休妻。
林媽媽不禁的暗道大小姐果然是玲瓏心思，立刻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之前吩咐出去的丫鬟們端着盛着銀碳的暖盆進了屋裡，屋裡頭這才暖和了許多，林長歌雖說不怕冷，可這具身體之前落了水可受不得凍，萬一留下了病根子的話，那就是大事了。
“果然小姐還是跟媽媽親近些，之前咱們三個勸小姐燒些銀碳來取暖，小姐都心疼的緊，硬是不答應，媽媽一來，小姐就應了，咱們三個啊，果然還是抵不上媽媽在小姐心裡頭的分量。”花舒笑意盈盈的從外頭進了來，調侃道：“媽媽往後可都得多分些心思來管管小姐，咱們三個小丫鬟人微言輕。”
“就你這丫頭嘴厲害些，卻不跟花淇姑娘學學，瞧瞧你這嘴啊，將來要是許了人家的話，只怕一家子都得被你關的嚴嚴實實的。”林媽媽被她這一調侃忍不住一笑，佯作怒道：“要是玩笑我這個老婆子也就罷了，小姐怎的還能取笑！沒個規矩！”
林長歌聽着提到了她，也跟着笑道：“這丫頭嘴素日就這樣，林媽媽可得好好治治，說不定吃頓板子就知道學乖了。”
“哎呦，小姐奴婢知錯了，媽媽可別跟奴婢生氣。”花舒連忙笑着上前拉住林媽媽的手，佯作掌嘴道：“媽媽要是還生氣，就打幾下，說不準打完氣就消了。”
“真是一羣潑猴，小姐平日裡頭好脾氣倒把你們寵得上天了。”林媽媽沒好氣的點了點她的額頭，眼裡頭卻是止不住的笑意，“你這潑猴又跑這屋裡頭做什麼？難道還真是見着燒炭就跑來取暖了？”
“瞧我差點忘了正經事了，該打！”花舒笑呵呵的道：“媽媽說的我像那種會偷奸耍滑的人似的，奴婢進來是因爲四小姐身邊的大丫鬟錦繡姑娘過來了，所以才進來與小姐通報一聲。”
林長歌一聽說是四小姐身邊的人過來了，不由得有些意外，她這個四妹妹怎的會想起來派人過來。
“可說是爲什麼來的嗎？”林媽媽問道。
“沒說，只是身後的小丫鬟手裡卻像是提了東西，恐怕是來送東西的。”
送東西的？林長歌頗感意外，她對這個四妹妹可是沒多大好感的，只是既然人家都上門來了也不好推辭了回去，就吩咐了花舒將人給帶進來。
錦繡在屋外頭的時候就一直在打量着這止水居，聽着花舒出來接她說是大小姐有請的時候，心裡難免的有些緊張。
之前五小姐在大小姐這邊鬧的事兒可都成笑話了，自家小姐又是五小姐的親姐姐，若是大小姐也像三小姐那樣的難伺候……
花舒拉着她的手，瞧着這清秀的小丫鬟手心中都是汗，覺着有些好笑，自家小姐又不是什麼老虎，也不會吃了她，怎的這樣的害怕。
掀了簾子進屋之後，屋裡淡淡的幽香令得她身上一暖，眼睛不免也亮了一下，屋裡頭的佈置處處都透着典雅幽靜，但卻令人瞧着格外的舒服。
屋裡正站着一位模樣極爲精緻的美人披着月白色的梅紋大氅，正修剪着手上的梅花枝杈。
錦繡不是沒有見過林長歌，只是上一次是在林老夫人的壽宴上見過而已，並未仔細看到，只是當時看着她作畫的背影就覺得大小姐定當是個美人，可今日這樣仔細的看着，卻是不由得被大小姐身上透露出來的雍容華貴的氣度給驚到了。
大小姐果然是個頂尖的美人。
“見過大小姐。”錦繡連忙行禮。
林長歌瞧着這小丫鬟也是有趣，也不爲難她，輕聲道：“起來吧。”
“是。”
“四妹妹叫你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錦繡點了點頭，吩咐那小丫鬟將手裡頭的籃子放在地上，笑道：“四小姐知道今年的銀碳不多，所以特意派奴婢偷偷送了一點過來，大小姐身子一向不好，要是少了銀碳過冬，只怕是會凍壞了身子的。”
那竹籃裡的銀碳堆着的雖說是小塊的，可分量卻不少。
就連林媽媽都忍不住驚訝了一下，她們止水居向來和閒竹院來往很少，怎麼四小姐會想起來給止水居送銀碳，更何況是在缺着銀碳過冬的時候？
“四妹妹有心了。”林長歌明白這是林允之在向她示好的意思，她向來都未曾與這四妹妹打過交道，怎的她現在卻想着給她送了銀碳過來。
但她卻也沒有退回去，她那四妹妹雖說是個有心計的，可說到底也只是在護着自己在這府裡頭的位置，若是這四妹妹真的向她這邊靠攏，她卻是也得到了一份助力，更何況，她這個四妹妹也不是個簡單的。
林長歌斷沒有拒絕這送上門的好意，溫婉笑道：“花舒，你帶錦繡姑娘下去喝杯杏仁茶，吃點熱點心再走。”
“是。”花舒笑吟吟的將錦繡帶到自個的房裡去喝茶，也是機靈的在她袖裡塞了銀子。
錦繡先是一驚，想要推辭，卻被花舒反而拍了拍手背，小聲的說：“姑娘就收下吧，這是大小姐的意思，總不能讓姑娘白跑一趟不是？更何況大小姐與四小姐可是親姊妹，我們做丫鬟的也得熟悉熟悉不是？”
花舒向來會說話，這話說得錦繡半點不是也說不出，這銀子也收的名正言順，不得不說她言語拿捏得當。
任是誰都不會跟銀子作對，但這銀子要收的妥當還得看這話該怎麼說，說的是否圓潤。
這兩人剛出了屋子後，林媽媽就吩咐了屋裡的丫鬟將那籃子銀碳給送到小倉庫裡收了起來。
“林媽媽，你覺着四妹妹這樣子是不是在向我示好？”林長歌摸着手裡溫熱的茶盞，卻是沒有喝的心思，“那銀碳送來的分量也不少，估摸着也是下了狠心的。”
“老奴覺着不論是懷着別的心思還是如何，現在府裡頭這樣的情形，四小姐還能想着大小姐就已經是難得的了。”林媽媽沉穩着道：“四小姐這也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林媽媽這番話所言不假，與林長歌心中所想一致，只是這林允之能不能相信又是另外一碼事了，總歸說到底，這份情意她是記住了。
錦上添花的好意向來不缺，可這難得的就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