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琪肯定是不能讓這五小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大小姐的綢緞全都哄走,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還得罰她個看護不周的罪名。
雖說五小姐才八歲,可那心眼多的都讓人發毛,都說人要臉,樹要皮,怎麼着也該有個分寸。
“奴婢自然不敢亂說,只是這綢緞是老夫人點名賞給大小姐的,倘若讓老夫人知道自己賞給大小姐的綢緞都到了五小姐那裡,還會怪大小姐將這宮裡頭賞的貢品綢緞亂送人,您說是不是?”花琪在永壽堂待久了,說話也是慣帶着一股規矩味,臉上親親熱熱的笑道:“五小姐之前一口一個庶女的,好像老夫人和老爺就虧待了五小姐一般,論起吃穿用度,五小姐和四小姐哪點比不上其他府裡嫡出的小姐?這話要是到了老夫人和老爺的耳朵裡,恐怕是得被五小姐傷了心。”
林霏之被這幾句話訓得啞口無言,悻悻的縮了縮身子,卻依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拿出平日裡慣用在林震面前的把戲,眼眶立刻泛紅蓄着淚,嬌滴滴的扯着林長歌的衣袖,“妹妹年紀小,不知道會給大姐姐惹來這麼大的麻煩,被花琪姐姐這一訓斥才明白過來要害,還請大姐姐不要怪罪。”
這話面上說的是漂亮,但藏着的一層意思卻是林霏之年紀小不懂事兒,林長歌身爲姐姐卻是小氣跟她計較,諷她管教不好自己的丫鬟,還在那端架子。
林長歌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被她扯着的衣袖,“五妹妹別往心裡去,花琪姐姐是祖母身邊教導出來的丫鬟,誰都知道祖母那是最重規矩的,爲了兩匹綢緞何苦傷了姐妹之間的情誼,五妹妹你說是不是?”
“大姐姐說的自然是好的。”林霏之被這幾句話噎了一下,卻只能是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咽,她本來還指望着林長歌能教訓一下這猖狂的丫頭,沒想到林長歌倒是搬起花琪是從老夫人房裡出來的由頭,那就是代表了老夫人的臉面,說的話那也等於是老夫人一半的態度。
林長歌的態度不軟不硬,卻是明着挑明她不懂規矩,眼皮子淺,偏偏林霏之還找不到話去反駁,她總不能開口教訓老夫人院裡的人,就連林長歌恐怕也得請了老夫人的話才能處置這倆丫鬟。
這頓飯吃的林霏之是索然無味,紫檀木桌上擺着的八寶鴨和如意鴿蛋那幾道菜,她平日裡就算掏了銀子都吃不到,可在林長歌這卻是滿滿的擺了一桌,看的她心裡又是嫉妒又是恨。
倒是她那個悶葫蘆四姐,只是低着頭用飯,半句話也不說,活該被人踩在腳下欺負,也不知道柳姨娘怎麼給她生了這麼個姐姐。
花琪剛出去送林允之和林霏之兩人離開,穀雨就忍不住憤憤的道:“五小姐也太過分了,拿了小姐的簪子和老夫人賞的綢緞也就罷了,剛纔去開小倉庫的時候,五小姐看到那套金步搖的頭面伸手就要拿,要不是被四小姐攔下來,恐怕連着那套頭面也得被她給拿走了。”
林長歌喝了口手中的香茶,看着穀雨氣得漲紅的小臉,忍不住笑道:“瞧你說的這話,我還沒生氣呢,你倒是氣了起來。”
“奴婢就是氣啊,五小姐以前來咱們這裡拿東拿西的也就算了,現在還愈發的貪心了,同是一胞所生,四小姐的性子怎麼就穩妥那麼多,難怪府裡頭下人都喜歡四小姐。”
“你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面可不許亂說,被人聽到了跑到管家那去告你一狀,到時候我也護不了你。”林長歌轉着手中的茶杯,“你覺着四小姐是好人?”
穀雨不解的道:“難道小姐不這麼覺得嗎?五小姐一進屋子就東摸西拿的,四小姐還幫着勸了幾句,府裡頭丫鬟都覺着五小姐貪心摳門,還愛剋扣下人月例,不像四小姐待人那般好,性子還柔和。”
林長歌輕輕的一笑,眸中帶着嘲諷,林允之是會做人沒錯,但這人未免做的也太虛僞了些,要不是她見慣了宮裡的人心,恐怕此刻也對林允之的好感倍增,“她要真是想幫我的話,那還會由着五妹妹在我屋子裡東翻西看的嗎?她這是藉着五妹妹的手將我屋子裡的情況都給摸了個遍,沒看到五妹妹去哪她就跟着去哪麼?她倒也是個聰明的,知道拿捏着五妹妹的性子,爲了給自己謀條出路也是操碎了心。”
“小姐的意思是說四小姐是利用五小姐來偷窺咱們院子裡的情況?”穀雨心下有些吃驚,之前對四小姐的好感頓時間煙消雲散。
“四妹妹和五妹妹最大的區別在於她們兩個人一個貪心,一個想要貪心卻又不敢貪心,五妹妹拿了我頭上的簪子之後她明明也想要,卻是壓着自個的想法去勸五妹妹,就是爲了贏取我對她的好感。”林長歌對於這種人的恐懼感是比較深的,她們懂得控制自己的浴望,而林允之也才只是比林霏之大了兩歲,心機竟然埋得這般深。
這樣的讓讓她不免會想起自己的“好姐姐”顧沉魚,當初明明已經要嫁給太子爲承徽,最後卻依舊讓容楚對她斐然動心,想到那時候她能控制住自己對成爲太子承徽的浴望,拿自己的未來在容楚身上賭一把,最後擠下她,成爲他身邊的皇后。
林長歌每每想起當初顧沉魚那放肆的笑容和絕美的容顏,包括容楚狠心剜掉她雙眼的那一夜,心中撕裂般的疼痛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痛苦而害怕,帶着復仇的浴望從死人堆裡硬生生的爬了出來,重生在了這國公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上,這一世她必定活得謹慎小心,再不如上一世那般輕易去相信任何一個人。
“可四小姐今年才八歲啊!”穀雨一臉吃驚的看着她。
“你別忘了,二小姐也只比她大四歲而已。”這官宦人家的小姐無論嫡庶,終究都是要比外面的孩子來的成熟些。
林長歌看着那杏仁茶杯壁上留下來的一抹淺淺的脣印,突然想起來她這一世也已經十四歲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再過兩年就該許配人家了。上一世的她也是這般花樣的年紀,滿懷羞澀的等待着自己的良人,只可惜她一心認定的良人到最後卻是成了她姐姐的良人,而她被他視爲過去的恥辱狠心丟棄。
男人果然都是些喜新厭舊的人,得了新歡便舍了舊愛。
不,或許她連舊愛都算不上,想起當初洞房花燭夜那一晚他眼中閃過的隱忍,林長歌不禁得冷笑,原來碰她的身子都會讓他覺得無比的噁心和厭惡。
林長歌微垂着臉,眸中盡是肅殺的冷意,低聲喃喃的道:“容楚啊容楚,我到底還是回來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在我親手殺了你之前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