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之勾脣一笑，她今日早起的時候便特意挑了些比較素淨的服飾，爲的就是等這句話，垂眸答道：“祖母有所不知，今日乃是穆姨娘的頭七，雖說穆姨娘沒福氣生下我那七弟弟，可到底也都是府裡頭的姨娘，死的那樣慘，可府裡頭卻沒有一人爲她披麻戴孝的，不免太過令人心寒了。”
這番話說完，坐在對面的柳姨娘臉色卻是微微一變，因着今天是陸老夫人親自派人去請她們過來賞荷花，她們穿的自然而言也是豔麗了一些，林霏之就更不用說，她特意精心打扮了足足有半個時辰，臉上的脂粉也是塗了一層又一層，生怕被尋出一點瑕疵，如今林瑤之這麼一句話，倒是顯得她們沒有她心細如塵，太過招搖了一些。
林長歌突兀的笑道：“二妹妹果然是個仔細的，想必穆姨娘泉下有知，也會感激二妹妹的這份心意。”
這話說的林瑤之卻是從中聽出了諷刺之意，她上下掃視了林長歌一下，卻是沒有開口反擊，隱隱有些不安，總覺着林長歌似是知道了些什麼。
果然，林老夫人的眼神也是一黯，“唉，也是她沒這個福氣。”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眸中閃過讚許的神色，“好孩子，難爲你還記得這些。”
林瑤之伸手攙住她，憂心的道：“祖母保重身體要緊。”
雲姨娘今日的着裝倒是適中，不招搖也不過分素淨，附和着林瑤之的話，儼然和林瑤之以及衛氏有着同一條戰線的意思，輕聲道：“是啊，老夫人可要千萬保重身子。”
衛氏也跟着開口勸慰道：“老夫人，您若是再傷心過度病倒了，穆姨娘若是知道的話，心裡也會難過的。”
“二姐姐和娘說得都對，祖母不用這麼難過，相信穆姨娘也不願見到祖母傷心難過的樣子。”林惜之坐在涼亭中這麼久了難得插上一句話，一雙明亮的水眸掃過一直沉默着的林允之之時，挑釁着道：“四妹妹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林允之瞧着她，淡淡的道：“是，也不是，若是有心的話，那穆姨娘自然會知道，若是無心的話，說再多她也不知道。”
這句話基本上是將在場的各位都給譏諷了一下，林允之向來都是個不會說話的，可一說話卻都是有那麼幾分意思，林長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覺着老四也着實是有趣。
林長歌抿了一口手上的茶盞，巧妙的轉了話題，“沒想到雲姨娘的烹茶技藝竟如此高超，都可以和這京都裡最有名的烹茶高手洛九娘比較一番了。”
雲姨娘哪想到這林長歌竟然會主動跟她搭話，心裡頭還在計較着之前林長歌害得她被禁足的事兒，面上卻是要裝作親熱的道：“大小姐言重了，我萬萬不能與洛夫人烹茶的技藝相比，洛夫人的烹茶技藝可謂是這京都一絕，我這點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大小姐不嫌棄我烹茶技藝淺薄纔好。”
“哦？”林長歌晃了晃手上香氣撲鼻的茶盞，輕笑着道：“雲姨娘的技藝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這茶內的補藥搭配的極爲巧妙，三草味甜而清香，剛好可以蓋住補藥的苦澀味，從而形成一種極獨特的味道，再加上對火候的控制，雲姨娘又何必謙虛。”
雲姨娘道：“大小姐果然厲害，只是一口便品出我在這裡放了三草，三草不僅可以去除補藥的苦澀味，更有寧神安胎的效果，這三草也是我特意爲我肚裡頭的孩子放的，而近日來老夫人總有些心緒不寧，喝點三草泡的茶水會好一些。”
林老夫人寬慰的握着她的手，拍了拍，“難爲你這麼心細了。”
“老夫人這是哪裡話，只要老夫人身體康健，妾室這點小技巧又算得什麼。”雲姨娘答的乖巧，卻又將話題引到了柳姨娘的身上，“柳姨娘，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柳姨娘未曾想到雲姨娘會將話題轉到她的身上，愣了半晌，見林老夫人掃了她一眼，面露不悅，她知曉是她今個的穿着太過了一些，有些慌了，卻不得不硬着頭皮答話，“柳姨娘說的是，老夫人身子不好自然是該要多多注意着。”
只不過是一頓早飯罷了，可卻用的柳姨娘很不是滋味，衛氏得了權也就罷了，連着這雲姨娘這纏人的小妖精也放出來了，這幾天國公爺老是往這小妖精那跑，哪裡還想到了她。
“哎呀！”雲姨娘突然捂住自己的小腹，痛苦的叫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疼……”
這一叫不要緊，令得涼亭中的衆人都慌了神，尤其是林老夫人急得不可開交，生怕這雲姨娘這一胎也出了什麼問題，忙叫人去請大夫過來。
林惜之嘟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了，自從大姐姐回來之後，最近這幾日府裡頭老是出事。”
衛氏忙喝道：“你閉嘴！胡說些什麼！”
林瑤之也是責備的口氣道：“三妹妹你胡說些什麼，這事兒怎麼可能和大姐姐有關係。”
這一番假惺惺的模樣落在林長歌的眼裡頭，卻是格外的可笑，她們就差直接說是她不詳，衝撞了穆姨娘、雲姨娘和林老夫人了。
“都給我閉嘴！”林老夫人面色鐵青的看了她們一眼，“誰再敢亂說，我就家法伺候！”
頓時間衆人就都止住了話，再不敢瞎議論了，只見林惜之噘着嘴，想說什麼，卻被衛氏給攔住了。
……
當夜的時候。
林長歌將屋裡頭新來的那三個丫鬟打發到了外院去伺候着，吩咐着穀雨看緊了她們，免得她們在暗地裡動什麼手腳。
卻沒想到夜半的時候，林震面帶疲態的到了這止水居里頭。
這還是林長歌時隔半個月後，第一次瞧見林震，他臉色很是難看，到了止水居里頭後，就屏退了屋裡頭伺候的丫鬟，獨留他們兩父女相處。
林長歌看着他一臉疲態的坐在那裡，似是老了許多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心疼自己這位昔日的“表弟”，上前給他的茶杯裡頭又添了點水。
林震臉色複雜的看着自己這個大女兒，嘴裡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林長歌卻是直直的瞧着他，林震這是把所有的事兒都給寫在了臉上面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來的意思是什麼，“爹爹可是想跟我說，近日這府裡頭的事情。”
林震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才啞着聲開口道：“長歌，爲了雲姨娘肚子裡頭的這一胎，你就在這止水居里頭委屈一段時間吧……”
“難道爹爹也覺得長歌就是那妖星轉世，是不祥之人？”
“只是……只是這府裡頭最近出的事太多了，長歌，這不僅僅只是爲了雲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你想想你祖母的身子，哪裡經得起什麼衝撞啊……”林震對這個大女兒滿是愧疚的開了口，若非是那道士的話都應驗了，他也不用來這止水居里頭。
永壽堂他也去過了，林老夫人堅決不同意他的這個決定，可卻也是毫無辦法，只能先讓林長歌避避，免得衝撞了這府裡頭的老人和孕婦。
林長歌直視着他的眼睛，問道：“爹爹，長歌若是不祥之人的話，爲什麼早不衝撞，晚不衝撞，偏偏在這個時候衝撞了祖母和雲姨娘？”
這一問，問的林震啞口無言，他對這個女兒的話不知道該怎麼回，只能沉默着。
林長歌見林震默然不語，也只能退一步，道：“爹爹回去吧，長歌知道該怎麼做了，爹爹讓下人們多送些書過來給我就可以了。”
林震點了點頭，滿是愧疚的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出了裡屋。
不得不說衛氏當真是好手段，她纔剛回來不久就已經能逼着林震將她禁足在這止水居里頭三個月，不過她卻也是沒什麼多大的損失，不過三月不能出門罷了。
不過三月不能出門換來林老夫人和林震對她的愧疚，她也不算是賠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