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
“那批貨已經發出去了?”齊家家主沉聲道。
齊政言點頭:“官府那邊也已經打過招呼了,中途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好。”齊家家主面色緩和了幾分:“等這次的生意做成,南方那邊倒也有望了。”
“爹說的是。”齊政言道:“只是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昊兒已經在北邊呆了數日,是不是……”
齊家家主淡淡擺手:“暫時先讓他在那呆着吧,等蘇兒的大婚過後再回來不遲。”
“可蘇兒大婚……他若是不在會不會?”不管怎麼說,昊兒也始終是蘇兒的親人,若是大婚之日不在,難免讓有心人亂嚼舌根。
“這點你就不要操心了。”齊家家主眸光凌厲:“蘇兒的婚事他一直頗有微詞,若是讓他回來免不了又會出什麼差錯,還是莫要讓他回來的好。”
齊政言雖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卻也知道此事怕也是板上釘釘更改不得了,只得點頭道:“爹說的是。”
齊家家主點了點頭,看向他的眸光也多了幾分滿意,這幾個兒子中,到底還是這個長子得他心意,辦事倒也讓他放心。
正在此時,門外卻是響起了急促的喊聲。
“家主,不好了,出事了。”來人急匆匆跑來,額角皆被汗水浸溼。
“慌什麼?!到底出什麼事了?”齊家家主沉聲道。
來人抹了把臉上的汗水,連忙道:“今早發出去的那批貨被劫了!”
“什麼?!”齊家家主臉色驟變。
齊政言亦是變了臉色:“這不可能!這批貨是我親自安排好的,好端端的怎麼會被人劫了?!誰人這麼膽大竟敢劫我們齊家的貨物?!”
來人小心翼翼的道:“是……是吟翠山上的那夥盜匪!”
吟翠山上的盜匪?!
齊家家主眸光驟然一緊,這個名字他自然不陌生,齊家做生意這麼些年倒也沒少跟這些盜匪打交道,不過,隨着這些年齊家的日益壯大,這些盜匪倒也算識時務,沒有一次前來找麻煩,沒想到此次倒是偏巧碰上了他們!
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些!
齊家家主微眯了眼:“你可是瞧清楚了確定是吟翠山上的盜匪?”
來人忙不迭的點頭:“我們一行人全都瞧得清清楚楚,那夥人身上的衣着打扮都是那夥兒盜匪的模樣,其中兩個還是先前與咱們打過照面的人,小的記得清清楚楚,而且他們還自報家門,說是……家主想要這批貨就……就……”
“就什麼?!”齊政言厲聲打斷他的話。
來人連忙垂下腦袋,道:“就要親自上山去要。”
“放肆!”齊政言當即大怒:“這夥盜匪簡直是欺人太甚!竟敢如此枉顧我齊家的名聲!簡直豈有此理!”
齊家家主臉色沉鬱的嚇人:“此事除了你們知道可還有其他人知道?”
來人當即搖頭:“當時也就咱們齊府的人在,其他人並不知道。”
齊家家主沉吟了片刻,朝齊政言吩咐道:“你去派人探探秦桑那邊的口風,看此事他那邊是否知情,若是知情倒也就好辦了,若是不知情,你就將此事透漏給他,看他是個什麼態度。”
齊政言臉色一變:“將此事告訴他,那豈不是……”
“你懂什麼!”齊家家主沉聲道:“吟翠山的盜匪說到底也算是江湖上闖蕩的人,此事若是咱們齊家出面免不了有些困難,但若是由他出面,此事便會容易很多。”
齊政言聞言,心下當即明瞭,他倒是忘了這秦桑在湖上的名號倒也不小,由他出面的確是要簡單容易的多。
“我馬上派人過去。”
齊政言的動作很快,迅速的便找到了秦桑落腳的地點,可那裡早已是人去樓空,秦桑昨日便已經離開了。
得知這個消息,齊家家主氣的直接拍爛了一張桌子,早不離開晚不離開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他能等,但是那批貨卻不能等。
“來人,備馬!”
“爹,我和您一塊去!”齊政言連忙上前一步道。
“你就留在齊家吧。”齊家家主道:“看緊了蘇兒,這幾日千萬別出了什麼亂子。”
“是。”齊政言應了一聲。
齊家家主已經備好戎裝出發去了吟翠山。
原以爲此番親自前往事情總是會有些轉機,卻不想趕到吟翠山,山上已是一片燎原火海,盜匪的盤踞點被燒的一乾二淨,盜匪也全然不知所蹤。
齊家家主更是怒火攻心,回到齊家便病倒了,而齊家的事情卻遠沒有就此結束,先前沐音所拿來的地契,早已被齊家家主收入囊中,可今日方纔恍然,那地契所代表的一切不過就是個空殼而已,鋪子內所有的東西皆在同一時間不翼而飛,齊家將此事上報了官府,齊家在南姜的勢大,官府自然不敢小覷,連夜查探卻依舊尋不到絲毫的蛛絲馬跡。
最終,齊家家主還是找到了皇上,可如今皇上正因塞雷周邊幾個部落的事情困擾,哪裡肯顧及到此事?
朝廷上下一連兩日皆因爲塞雷求娶三公主的事情爭議不休,文官主和,而武將則主打,雙方僵持不下,褚擎亦是龍顏不悅。
又因邊關吃緊,褚擎也不得不退後一步,雖應下了此婚事,但卻也要求塞雷等幾個部落做出了不小的犧牲,每年的貢品翻倍,連帶着聘禮更是多了幾倍之多,然,塞雷卻全都一一應下了,於他們而言,既然事情已經達成,那過程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三公主遠嫁蠻夷的事情,就此定下。
塞雷部落及周邊部落的暴動也就此停止。
褚擎這纔想起齊家的事情,可如今齊家遭遇連番的打擊,早已回天乏術,齊家名下的鋪子暗地裡早已被莫名人士大肆收購,且生意也皆被無故截胡,要麼被劫,要麼被扣,言而總之,就沒有一件事情順風順水,齊家表面看起來無虞,但實則也只剩下了一個空殼罷了。
“此事你怎麼看?”褚擎看向身前站着的人,緩緩開口道。
趙統領斂下雙眸,恭謹道:“臣不敢妄言。”
“讓你說你就說。”
“是。”趙統領沉吟片刻,道:“齊家的事臣以爲這是早先就布好的一出局,齊家之所以走到如今這一步,也只能說是掉以輕心,掉入陷阱了。”
“你覺得這背後的人是誰?”褚擎又道。
“這……”趙統領有些猶豫:“齊家在南姜勢大,能將齊家算計到面面俱到,想來此人也是不可小覷,不過能有此本事的人,怕也是寥寥無幾。”
“你倒是精明。”褚擎嗤笑一聲:“齊家這等局面,幾日後的親事怕也是要跟着黃了。”
“臣聽聞雲門門主幾日不曾出現在齊家,這親事應該是成不了的。”趙統領淡淡道。
褚擎點了點頭,眉眼間卻因爲此言染上了點點笑意:“罷了,傳朕旨意,葉貴妃近來深得朕意,加封一級,再將塞雷進貢來的東西送去一些。”
趙統領眉眼一閃,卻是應道:“臣領旨。”
而此時的懿瑄宮,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只見其殿內橫七豎八的躺着不少人,皆是太監宮女,而太后則稍顯狼狽的蹲坐在地上,其身邊正伏趴着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
“太后……”三公主此時心中可算是後悔到死的心都有了,原本不過是來這請求太后改變主意的,沒想到竟然偏偏遇到了這種事情,早知道,倒還不如就這麼嫁到蠻夷去了。
“怎麼樣?太后還是不打算實話實說麼?”清冷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殿內顯得格外的清晰。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太后目光如炬,狠狠的盯着坐在主位上的身影:“哀家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是何意?”
“無冤無仇?”沐音輕笑了一下,鳳眸滿是嘲諷:“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太后纔是,我與你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不知太后爲何幾次三番的想要置我於死地呢?”
太后眸光一緊,沉聲道:“哀家不懂你在說什麼。”
“看來太后是忘記了。”沐音淡淡一笑:“沒關係,我倒是可以給你提個醒,清幽院失火……你可還記得?”
太后目光一凜:“這件事果然是你乾的。”
沐音淡淡一笑:“太后找了這麼多死士來殺我,我若是不回敬點什麼,豈不是顯得不太禮貌。”
太后冷哼一聲:“你來到宮裡果真是動機不純。”
“你說的不錯。”沐音擡手緩緩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聲音平靜無波:“我之所以會來這宮裡,也只是想要查明一件事情而已。”
太后眸光一頓,不知爲何,心底竟是莫名的升起了幾分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沐音接下來的話讓太后驟然間變了臉色。
沐音道:“江若……這個名字太后應該不陌生吧?”
“你到底是誰?”太后緊緊地盯着眼前的人,但看着那分外熟悉的面容,心底深處的恨意卻越是嚴重:“你跟那賤人有關係是不是?!你是她的誰?!你到底是誰?”
整個人竟是變得有些癲狂了。
原本伏趴在她身上的三公主,早已被她狠辣的雙手抓得右臂紅了起來,想抽卻也抽不出來了,滿臉驚恐的看着眼前變得有些不認識的太后,低聲的輕喚,想要讓她清醒一些,可此時的太后卻還哪裡聽得到她的話來,只是一心緊緊的盯着坐在上座的沐音。
“江若到底哪裡得罪了你?讓你口口聲聲的罵她賤人,甚至幾次三番的下毒殺她。”沐音冷冷一笑:“甚至就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
太后冷嗤一聲,眉目間盡是戾氣:“那個賤人恬不知恥的勾引我皇兒,自然該死!我皇兒乃是南姜的皇上,豈能容她一個賤人詆譭?!哀家殺了她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好一個咎由自取!”沐音拍了下手:“江若乃是先皇的妃子,是當今的皇上不顧王法自顧強要了她,且將其納入後宮,且幾次三番的威脅,怎麼到了太后這裡就變成了她恬不知恥勾引皇上了?這點我倒是好奇的很啊。”
“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多?說!這都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江家的人說的!”太后怒不可遏。
“江家?”沐音歪頭輕笑一聲:“江家早已被你們逼的隱居深山了,怎麼?太后現在是想將江家一門滅門嗎?”
太后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她當然是這麼想的,但是她卻不能這麼做!江家世代忠臣,且江老爺子一生征戰沙場十幾載,倘若滅了江家的門,怕是整個南姜都要暴動了!
“看來太后心裡也明白。”沐音緩緩道:“江若的死太后設計的很好,不僅是瞞過了皇上,就連江家也被瞞在了骨子裡,你說,若是讓皇上知曉當年江若死的真相,皇上是會站在你的這邊還是會站在江若這邊?”
太后目光一沉,當即道:“哀家的皇兒自然會站在哀家這邊!”
一如當年一樣。
沐音輕笑了下:“太后是不是在想當年你給江若下毒,差點導致她小產,但皇上卻並未追究的事?”
“你怎麼知道此事?!”太后大驚。
當年的事情她做的很隱秘,除了她身邊的人和皇上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消息更加不會泄露出去!
沐音並未回答她,而是緩緩道:“既然太后想不明白,那就不妨我來告訴你是爲什麼。”
沐音道:“當年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江若應該是有兩次差點小產,這第一次嘛,自然就是太后你的手筆,可是這第二次,你可知道是誰做的?”
太后眸光一閃,想起了什麼,卻是下意識的否認。
不,這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猜到了,爲什麼不承認呢?”沐音勾脣一笑:“當年第二次動手的人就是當今的皇上,他一心想要佔有江若這個人,又怎會容許她所懷的骨血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呢?所以啊,太后現在可知道了爲何當年皇上會對此事不予追究了?”
“不可能!”太后極力否認,雙眸也因爲震驚而瞪得很大:“那賤人懷的骨肉怎麼可能不是我皇兒的呢?這絕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沐音冷笑:“當年江若本就已經懷有身孕,是當今皇上瞞了天下人,讓所有人都以爲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就連太后也以爲這孩子是他的不是麼?更是在孩子出生之日意欲將其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可惜呀,事與願違,江若是死了,可她的孩子卻因爲你的心腹丫鬟爲了自保偷偷將孩子掉包送出了皇宮,後來,你曾暗中派人將那孩子偷去,卻不想孩子卻突然不翼而飛,沒了蹤跡,自此你也算放下了心,我說的可對?”
此事太后看向她的眸光卻是除了震驚還帶着一絲驚懼,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太后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對嗎?”沐音鳳眸微挑:“我所知道的還遠不止如此,我還知道你曾幾次三番的派人前往北楚暗殺南侯府的嫡女,就因爲她長得跟江若相似,所以你心慌,想要除之而後快,我說的可對?”
“你是南侯府的人?”太后指着沐音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顫抖了,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了。
沐音笑着搖了搖頭:“我的身份太后不是早就知道麼?不過一個小小的南侯府,我雲門倒還真不把他放在眼裡,不過,既然太后如此好奇,那我也不妨告訴你,我之所以會對這些事情如此清楚,那是因爲……這全都是我雲門查出來的,至於爲何要查這些,自然是有人付了報酬,我雲門不過是拿銀子做事而已。”
太后冷笑一聲,這種藉口她自然是不會相信的!
“看來太后這是不怎麼相信了。”沐音淡淡一笑:“不過沒關係,還有一事,我倒是好奇的很,當年對南侯府嫡女出手的人可不止是太后一人,還有北楚丞相寧振安,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聯繫呢?”
在聽到寧振安三個字之時,太后身形明顯僵直了一下,面上有些不敢置信,但瞬間便已掩飾了過去。
“什麼北楚丞相?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太后厲聲道。
見其反應,沐音卻是瞭然一笑,看來事情跟她所想倒是完全一樣啊,這下事情可是變得更加有趣了呢。
“也沒想要做什麼,只是想聽太后說說當年的事而已,不過看樣子太后似乎並不想開口。”沐音朝身後微微一擺手:“既然如此,咱們也不能白來,不如就給太后留點見面禮吧。”
“你想要做什麼……唔!”太后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鉗制了身形,原本伏趴在其身上的三公主,早已被她先前掐的疼的昏死了過去,此時大殿上倒是隻剩下了太后嗚咽掙扎的聲音。
“太后一定很奇怪,爲什麼這麼久了,你的那些死士還沒出現呢?”沐音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太后掙扎着,死死的盯着沐音。
只見沐音緩緩的笑了笑,微一擡手,大殿之上陡然出現了兩道黑色的身影,且兩人手中還提着一個碩大的箱子,邊緣處似乎有液體流出,但並不真切。
“打開給太后瞧瞧吧。”
沐音的話音落地,但只見兩人手腕一轉,手中的箱子赫然翻轉,橫七豎八血淋淋的手腕就這麼嘩啦啦的掉落了一地!腕口處皆是被人一刀切下,齊整的很,有的似乎還帶着一絲溫度,鮮血不住的往外翻涌……
“啊——”太后雙眼一番當即昏死了過去。
“就這麼昏了可就沒意思了。”沐音朝卓風打了個手勢,卓風瞭然,當即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塞到了太后的嘴裡。
須臾,太后已是悠悠轉醒,本有些惺忪的雙眸在看到眼前血淋淋的場景之時,陡然間清醒了起來,滿眼恐懼,身子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這可都是太后你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死士啊。”沐音淡淡一笑:“太后怎麼這麼怕呢?”
被點了啞穴,太后想要開口卻說不出話來,只能驚恐的看着那一地的手臂以及坐在上座那笑的雲淡風輕的身影。
“讓太后好好認認,看看這些都是不是太后身邊的人。”沐音緩緩道。
“是。”兩個黑衣男子當即拿了幾個手臂丟到太后面前,手腕處的烙印赫然位列其上,好不清晰。
太后看着那翻涌的鮮血逐漸浸溼了自己的衣衫,雙眼一番竟是再次昏死了過去。
沐音冷笑一聲,朝卓風打了個手勢,卓風當即明瞭,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刷刷的揮舞了兩下,慘乾淨匕首,便隨着沐音一道離開了大殿。
一如來時,沒有引起絲毫的風吹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