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
沐音十分愜意的坐在凳子上,神態間帶着絲絲慵懶之意,十分隨性自然。
淺酌了口茶,淡淡開口道:“齊小姐大費周章的將我喚到此處,難道僅是爲了飲茶?”
齊蘇看着眼前神色淡漠,眸光不經意間流轉出的邪肆隨性的人兒,神色莫名有些複雜,沉默片刻,纔開口道:“家主的意思你應該知曉。”
“嗯?”沐音挑眉,示意她繼續。
“爲什麼你不拒絕?”齊蘇道。
她自問長相雖然不差,但也絕不至於讓風華卓絕的雲門門主一見傾心的地步,更何況她也不相信像她這樣性情清冷孤傲的人會真正的將一個人放在心底。
即便是有,那這個人也一定不會是她。
“看來齊小姐很聰明。”沐音脣角輕揚:“正如你所說,齊家家主的意思我清楚且明白,所以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話到此處,頓了一下,道:“畢竟,如果雲門將重心遷到南姜,齊家會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互助互利,相輔相成,於雙方都有利,不是麼?”
“可是雲門的重心並不在南姜。”齊蘇語氣加重。
沐音隨性一笑:“眼下不在,以後不一定會不在,世事多變,誰又能說的這麼絕對呢?”
齊蘇目光如炬:“你不像是因此就能妥協的人。”
在她看來,她是不會受任何約束,同樣也不會因爲某些利益而讓自己受到束縛的人。
因爲,她是如此的清冷孤傲。
如此的灑脫隨性。
如此的……淡漠無情。
她可以對任何人無情,但對她自己卻始終是有情的人。
沐音輕笑了聲:“看來齊小姐對我倒是甚爲了解啊,我的確是不會輕易……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從不妥協的人。”
話鋒一轉,又道:“但那是因爲沒有足夠的價值值得我去這麼做,而這次,很顯然,齊家家主所開出的對等價值值得我這麼做。”
“你就這麼相信他的話?難道就不怕他反悔?”齊蘇緊盯着她,不肯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可沐音從頭至尾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聽到她的話輕扯嘴角淺笑了一下:“反悔?!呵!至今爲止還沒有過哪個人能讓我栽跟頭,說起來,我倒是也不介意期待一下。”
“可爲什麼是我?”齊蘇到底有些不甘心。
不甘就這樣被別人左右。
不甘就這樣被命運屈服。
這樣的齊蘇倒是與先前那個看似溫婉隨性的齊蘇顯然不同,彷彿眼前這樣的她纔是骨子裡真正的她。
沐音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很平靜的開口道:“這個問題齊小姐應該去問齊家家主纔是。”
聲音波瀾不驚,甚至沒有絲毫起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畢竟,我要的從來都只是一個合作的籌碼而已,至於這籌碼是誰,我並不在意。”
許是被如此直白的話語中傷,齊蘇有些不甘的咬緊了下脣,目光倔強而不屈:“如果我不同意呢?”
沐音輕輕一笑:“同樣,這也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
齊蘇沉默了。
久久不語。
是啊,她怎麼會問這麼蠢的問題,這所有的問題都只不過是那個人安排的罷了,是他一手遮天枉顧她的個人意願,將這些強加給她的而已。
良久,方纔擡眸,定定的對上那雙微挑的鳳眸,緩緩開口道:“如果,我要跟你合作呢?”
聽到這話,沐音似乎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挑眉道:“那就要看齊小姐給出的對等價值值不值得我這麼做了,齊小姐應該明白,我音某人是個商人,於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利益。”
齊蘇深深的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咬牙道:“我跟你合作,你助我毀了齊家。”
沐音手指微頓,鳳眸閃過一絲訝異,轉身即使,再擡眸時眸光已然恢復如常:“齊小姐所說的毀,又是怎麼個毀法?”
“齊家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歸你所有,我只要齊家覆滅,再無翻身之日!”齊蘇一字一頓的開口,聲音透着從未有過的的戾氣和恨意。
像是那熊熊燃燒的烈火,焚燒過後,竟是寸草不生。
“齊家的一切我並不感興趣。”沐音修長的五指輕輕的敲擊着桌面,沉鬱而規律的聲音讓人莫名心慌:“除此之外,齊小姐還能給我什麼?”
齊蘇緊緊的盯着她:“毀了齊家,難道還不夠嗎?我知道你並非是齊家請來而是用了手段綁來的,對於齊家的敗落,你應該是解恨的,不是麼?”
“看來齊小姐比我想象中知道的更多。”沐音淡淡一笑,身子微微後仰,姿態愜意:“那麼齊小姐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一個能夠信任你的理由。”
似是想到了什麼,齊蘇的眸光頓時被一片恨意所吞噬,那雙眸下夾雜的滔天恨意,幾欲將人燃燒殆盡。
“是他們害死了我的至親至愛,讓我變得一無所有,我恨他們所有人,我也要讓他們全都嚐嚐失去一切的滋味,失去至親,失去摯愛,直至失去所有,和我一樣變得一無所有。”
看着她如此大的反應與說出的話語,沐音鳳眸微挑,眸中閃過一道暗芒。
原來,齊蘇因爲身爲齊家嫡出的女兒,自然受到齊家上下的重視,齊家對她亦是盡心竭力的培養,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齊蘇也不負衆望學任何東西都能拔得頭籌,可謂是齊家的驕傲,但作爲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兒,經商之道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學科。
然,也正是因此,她認識了柳凡信,柳凡信本是齊家一商鋪裡的掌櫃,雖年紀尚輕,可資歷深厚,齊家亦是有意栽培,便讓其做了她名義上的老師,教她經商之道,教她看賬對賬,教她看人識人……教她他所有知道的一切,包括兒女情長。
正所謂日久生情,他們早已暗生情愫,他喜歡着她,她亦是愛慕這他。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他們還是被發現了,也正是因此,柳凡信不僅逐出了齊府而且但凡跟齊家有生意上往來的商戶皆不敢僱傭他,可即便如此,這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們之間的情誼。
他們彼此許諾海誓山盟,許諾,有今生,盼來生。
可後來,齊家卻讓他們之間產生了一條再也月不過去的鴻鵠。
他們當着她的面將他多年相依爲命的母親殺了,她看着血淋淋的場面,看着他踩着那一地的鮮血,那麼慢,那麼慢的一步步走來,他終究不曾再看她一眼……
再見時,她的生母被殺,而他正如當初的她一般,就站在血泊中,看着她一步步走進……
他們的距離近了,可卻彼此再也沒有了任何溫度。
後來,後來……她便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聽說,他離開了南姜去了很遠的地方。
聽說,他投靠了比齊府更甚的勢力。
聽說,他死了。
可終歸在沒了他的消息。
自此之後,齊蘇也像換了個人一般,如同木偶般,再無任何生機可言。
亦或是因爲當年的事情,齊府上下對她亦是多了一份從不曾有過的寬容。
聽完她的敘述,沐音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在她看來引起這場悲劇的不是別人,正是柳凡信和她自己而已。
再堅毅的感情都經不起猜忌。
有猜忌的感情都是因爲不夠愛。
“想讓我幫你找到他的下落?”
“不,不想。”齊府眸光一緊,怔然道:“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不再相見。”
沐音也不強求,歸根究底這件事情跟她也沒關係就是了。
“我需要齊家的一些消息。”
至於這消息是什麼消息,不用言明,她知道,齊蘇自然也是知道的。
“我會想辦法告訴你的。”齊蘇保證道。
“那麼,祝我們合作愉快。”沐音舉起茶杯,淡淡一笑。
齊蘇脣角掠過一抹快意的恨意,擡手舉起茶杯。
“嘭——”
待齊蘇離開後,沐音朝空蕩蕩的房間打了個響指,眨眼間,一抹黑色的身影翩然落下。
“主子。”
來人正是剛剛趕來南姜不久的卓風。
“去查查當年的事情。”沐音吩咐道:“還有那柳凡信的下落,必要時可以先將人拿下。”
“是。”卓風應了一聲,面色有些猶豫:“這齊蘇會不會……萬一她將事情泄露,那咱們豈不是……”
“她不會。”沐音聲音肯定:“當年的事情我雖然並不清楚,可也略聽說過一二,她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現如今她的這份恨意略微小了些,但凡柳凡信有任何表示,她隨時都會有可能倒戈。”
“那咱們還……”卓風眸中閃過一絲疑慮。
只聽沐音道:“所以,咱們要做的就是再天上一把火。”
“主子的意思是?”
“告訴卓然,讓他去調查一下當年齊蘇生母被殺的真相。”沐音鳳眸微眯:“或許這纔是對欺負最大的打擊。”
卓風眸光頓時閃過一道暗芒,連忙應聲道:“屬下立即去辦。”
沐音點頭:“這兩日你們就不必在我身邊守着了,儘快將此事調查清楚。”
卓風蹙眉,調查的事情並不用他與卓然二人親自出手,他們如今的職責就是保護好主子,若是換成以往單憑自家主子的身手那自然是毋庸他們二人守着的,可現下情況卻是不同的,他們必須要時刻保證她的安全。
沐音看了他一眼,便心知他在想什麼,輕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放心,師兄的人還在這裡。”
卓風聞言,頓時釋然,道了一聲便閃身消失在了房間。
沐音有些無奈的再次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竟然也會讓人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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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萬全是手寫,足足寫了正反三頁紙……果然,今天碼字的速度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