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鑑會中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大多數人都在想江靈兒到底該怎麼應對明顯是找麻煩的製茶師。
說來這個製茶師也全然並非是真的聽蔡旭升令行事,而是他大半輩子的炒茶生涯,聽的最多的就是江老太爺的名號。
而因爲江老太爺,他也受到最多的譏諷。
“哎呦,我看你還是別炒茶了,咱們這地只要有江老太爺在的一天,你絕對沒出頭之日。”
“製茶師?哈,別不自量力了,也不看看咱們這地有誰在,人家江老太爺那可是鼎鼎大名的製茶師,我看你就別白日做夢了。”
“兒啊,咱還是停手吧,只要有江老太爺在,你就算是炒制的茶葉再好,也越不過江老太爺去。”
……
在這些含有譏諷的話語中,在面對親人的苦苦哀求中,在一次次製茶失敗中,讓這位製茶師變得心裡扭曲了,但凡跟江老太爺有關的任何話題和人,他都很牴觸,甚至是帶着隱忍的恨意。
而之前蔡旭升這麼一暗示,儘管製茶師有些猶豫,他心裡恨着江老太爺,可是也有些敬畏江老太爺。
如今他全然忘記了,把江靈兒看成了江老太爺,只想着狠狠的打擊她,就如同打擊江老太爺,讓江老太爺丟臉一樣。
不得不說這位製茶師夠跌份的,也不想想這樣爲難江靈兒,外人看在眼裡會如何想他?
而心理已經扭曲的估計失去了理智的製茶師,這會兒陰森森的一笑,繼續挑釁道:
“看來江小姐對炒茶是一點都不懂啊,剛纔那般的裝模作樣的品鑑別人的茶,還寫的那些評論,莫非是提前就背書的不成?哈哈,我都要懷疑江老太爺這個茶癡是不是也是弄虛作假而得的了。”
明晃晃的諷刺,一點掩飾都不帶有的。
江靈兒看此人的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若是瞭解她的人,這時候定能看出她淡定面容下的冷然,只見她微微一笑,紅脣輕啓,道:
“你。”找死!
只是後面兩個字沒容江靈兒說出來,衛子衿突然急慌慌的大步走了過來,他眼看江靈兒要發火,擔心江靈兒生氣說錯了話,一下子走過去,不動聲色的把周存志擠開,對江靈兒道:
“江小姐,抱歉,在下來晚了。”說着他點頭,示意把一切交給他來處理。
江靈兒看他一眼,退後一步,顯然也同意了把一切都交給他的樣子,只是她看着製茶師的眼神,冰冷一片。
至於是不是真的把事情交給衛子衿來處理,只有江靈兒自己知道了。
衛子衿因爲江靈兒的舉動,他心裡高興萬分,覺得這是江靈兒對他的信任,他應該更加要好好的維護江靈兒纔對。
因爲這樣的心思,衛子衿看着製茶師有些不滿,擲地有聲道:“江老太爺是製茶界的靈魂,因爲江南有了江老太爺,我們江南的茶葉纔會久盛不衰,因爲有了江老太爺,我們江南的茶行纔會在南朝處於不敗之地,江老太爺如何是你這等人能夠詆譭的!”
本來圍觀處於看熱鬧的人,在聽到這番話之後,覺得確實不錯,雖然因爲江老太爺,江家一直是江南的首富,心裡有些不服氣,可是確實也因爲有江老太爺在,他們跟着收益不少。
而如今江老太爺被詆譭,他們確實該說些什麼纔對。
這樣想的茶商看製茶師的眼神便有些不對勁了,開始懷疑此人的人品,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帶了譴責。
製茶師面對鋪天蓋地的譴責,心裡的嫉妒和不服氣到了頂點,眼神都變的通紅一片,他的臉更是扭曲的嚇人。
而到底他有幾分理智,這些人他一個也得罪不起,雖然拿到了今年新茶的頭籌,雖然有蔡旭升在背後,可是他依然沒有背影能跟這些人抗衡。
而不能跟這些人抗衡,但是他卻也不想丟臉,當下快速分析之後,他便只能拿軟柿子捏,對着江靈兒,咄咄逼人道:
“江小姐,難道你只是躲在他人背後嗎?江家不是很威風的嗎?江小姐這般是不是太給江家丟臉了?我也只不過是想請江小姐品鑑一下我的茶而已,爲何江小姐弄得我像是犯了大罪,被大家誤會,譴責我呢。”
什麼叫不要臉,什麼叫倒打一耙,估計但凡有幾分清明,有顆公正的心,都會看出製茶師的強詞奪理。
衛子衿很生氣,但是他到底不擅長與人爭執,半天只能臉紅脖子粗的道:
“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然後轉過頭來看着江靈兒,眼底有着安撫和抱歉。
這一刻的他覺得自己很沒有用,明明覺得製茶師說的不對,可是卻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反駁。
江靈兒看出他所表達的意思,衝他搖頭微笑,表示並不生氣,也沒有怪罪他之意,不過她卻不打算站在他身後看着了。
既然有人非得想要找死,那她自然要成全他!
就當江靈兒要站出來時,突然門口一陣騷動,接着江俊宇氣急敗壞的身影出現了,他現在對門口有這麼多人一愣,隨後看到了江靈兒,不顧場合的氣急敗壞的走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埋怨:
“我說你怎麼回事?讓綠依回家說讓我過來,你爲什麼不等我,害的我滿大街的找,要不是綠竹提醒我過來瞧瞧,我都要以爲你失蹤了,要到衙門去報案了。”
江靈兒看着氣急跳腳的他,眼中的冰冷破碎。
--我以爲你不會來的--
看着面前怒氣衝衝的他,那麼乖張,一點也不覺得在外面這麼直呼其名的叫她這個姐姐有什麼不對,竟然還氣急敗壞的吼她。如此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卻讓她覺得那麼溫暖窩心。
江俊宇還在氣急敗壞的嚷嚷着,全然不管外人怎麼看待他的行爲,只是想對江靈兒表達他無限的怒火。
而江靈兒從頭至尾的看着他,想到前世,也同樣是這樣的一幕,在那種地方,他找到了她,現在痛恨的一通大罵,甚至是帶着一絲輕蔑,可是轉過頭來,他卻站着她的面前,對那些欺負過她的人,說着他能想到也想做到的發狠的話。
同樣是那麼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而當那些人一個個的拿着棍面對他時,他依然沒有妥協,當那些人的木棍打到他身上時,他依然罵着,依然嚷嚷着要帶她走,帶她離開那個地方。
當時她愣愣地看着,麻痹不仁的心在看到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來,最後趴在地上半天也沒有動靜時,她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麻木不仁的心一陣劇痛。
她幾步跑到了他的身邊,抱起了他,擋住了一下下揮過來的木棍,只是看着他,幾次張口,卻發現竟然無法叫出‘弟弟’這個稱呼,只能是一下下拼命的搖晃着他,希望他能夠醒過來,能夠保護她,能夠真的帶她離開。
“咳--,姐,這是我第一次叫你姐姐,咳咳--,我一定要帶你離開這個……這個鬼地方。”
這是當年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而因爲這句話,她發瘋的抱起了他,想要給他找郎中,想要救活他。不管多少棍子落在她的身上,不管她抱不動他雙雙跌倒,她只是一個目的,抱着他去找郎中,一定要救活他!
最後她是爬在地上一次次的把他往外拉去,就好像只要走出這道門,就會救活她弟弟一樣。
一次次的被人拉扯,老鴇一聲聲的咒罵,那些人一棍棍的往她身上揮下,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是拼命的護着懷裡的他,拼命的想把他拉離那個吃人的地方。
隨着她一點點爬着把他一點點拉着往前,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閃現。
對這個弟弟她是怨恨的,曾經恨不得沒有這個弟弟這好,而當她真的看到弟弟在她的面前閉上眼睛的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識到,她無法面對失去。
倘若上蒼能給她機會,她希望弟弟不曾過去找她,她希望她能早一點明白其實她是在乎這個弟弟的。
那一刻她真的希望死的是她,真的悔恨爲什麼在他出現時沒有攆他走。哪怕是用推的,用打的,用求的,只要能讓他走……
她爲什麼沒有那麼做。
爲什麼!!!!
她深深的記得她抱着江俊宇的身體,那種絕望,那種痛恨的想要毀滅一切的心情。
上輩子她沒有保護的人,這輩子她發誓,她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好他。
那種絕望、毀天滅地的痛她再也不要體會。
前世的回憶讓江靈兒突然撫上心口,那裡依然在鈍痛着,看着他如今如此鮮活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突然覺得眼睛一陣痠痛,心裡在無聲的吶喊:
她的弟弟還活着,還活着!!!
“你傻了,倒是說話啊,爲什麼不等我。”江俊宇十分的不滿意江靈兒的沉默。
在場的人微微皺眉,對於江俊宇不尊重長姐的行爲都有些不喜,不由對江家的教育產生了懷疑。
江靈兒自然看到了那些人的表情變化,只是她卻並沒有阻止或者解釋掩蓋什麼,只是嘴脣輕啓,道:
“俊宇,現在有人在欺負姐姐呢?”
欺負你?
江俊宇眼中是不信的,想想這些日子以來他所受到的非人‘折磨’,他可不認爲有人能欺負到她。
不過他還是瞪大眼睛,一副保護姿態的道:“誰?!誰趕緊欺負你!給我站出來,我到要看看誰那麼大的本事敢欺負我姐姐!”最後一句話他是對在場的人說的。
中年製茶師神色變化莫測,最後竟然咬牙沒有做聲。
剛纔對江家大小姐如此咄咄逼人還沒有什麼,可是現在來的是江家少爺,他就又有些猶豫了。
衛子衿見此,卻不允許他縮頭烏龜的當做什麼事情沒有發生,剛剛的咄咄逼人他可是記着呢,擡手一指,對江俊宇道:
“江公子,就是此人在咄咄逼人對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