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知道,爺在這兒站着,你容易分心,放心,爺不打擾你,爺就在一邊待着,爺最愛看你治病了。”
此話一出,自然又是屠狗無數。
緊接着,衆人發現,更讓人無語的還在後邊。
凌四爺直接搬了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在懷安郡主身邊,一雙眼珠子跟火爐子似的,落在懷安郡主身上。
可問題是,懷安郡主現下正在給人看病,不管是探脈,還是診治,都難免跟病人有身體接觸,凌四腦子裡明白,這一切不可避免,可心裡卻本能的不爽,一雙眼珠子不時在穆顏姝指尖相觸的地方,掃來掃去,眼刀嗖嗖的,壓力槓槓的,直搞得那些病人哆哆嗦嗦,跟得了羊癲瘋似的,病情似乎都加重了幾分。
穆顏姝也發現了這一點,不禁輕嘆一聲,側目道,“阿霄,你去長廊裡面等我。”
凌四爺一頓,趕忙咧了咧嘴角,“爺在這兒待着挺好。”
穆顏姝聞言,不言不語,只是眸光清清冷冷的瞧着凌四,不過片刻,凌四就受不住了,當下繳械投降道,“那行吧,爺去,爺這就去還不成嗎,你別影響心情,別累着,這樣,爺去那邊給你煮個茶喝。”
凌四爺一邊說着,一邊起身,起來之後,還不忘了溫柔小意的叮囑。
那等二十四孝好相公的做派,看得人一愣一愣的,要不是這人剛剛從驚雷戰馬上下來,身形氣勢跟戰王別無二致,他們真心不敢相信,這人便是那個令四國聞風喪膽的戰王殿下!
沒想到啊!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懷安郡主不但醫術超羣,御夫之術更是絕世無雙,真乃神人也!
於是乎,那些等着看診的災民,對懷安郡主的敬仰之情,愈發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又似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相反地,凌四雖然心甘情願聽穆顏姝的話,心甘情願給穆顏姝煮茶,可這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小幽怨的。
待他看到了妘冬等人,那點幽怨就像是找到了發泄口,登時傾瀉而出了。
“妘泆泊那尊玉佛,不是最喜歡裝慈悲,裝仁善嗎,這樣的場合,他居然沒親自過來,不會是前些日子,聽見爺跟懷安郡主的喜訊,給刺激的犯病了吧?”
妘冬:“……”
凌四:“你不說話,爺就當你默認了,所以說啊,這人要有自知之明,身體那麼脆弱,就別總想東想西的,惦記別人家的寶貝,那是要遭報應的,瞧瞧,把自己折騰殘了吧。”
妘冬:“……”
凌四:“盛京城的人都說,那尊玉佛是盛京第一公子,瞧瞧爺這張臉,你們家主子,也好意思叫第一,自封的吧,人啊,還是得要點臉,你看看爺,明明好看的驚天地泣鬼神,爺宣傳過嗎,張揚過嗎?”
妘冬:“……”
凌四:“你咋不說話呢,不會是對爺有意見吧,聽說你功夫不錯,要不跟爺練練?”
妘冬:“……”
他能說什麼?
魔音穿腦,不過如此!
六皇子凌文希本來還想着過來跟凌四打個招呼,眼見妘冬身爲妘王府第一親衛,都受到了如此摧殘,登時偃旗息鼓,息了多餘的心思。
至於裴雪燼,在捐贈區那邊捐完了東西,便過來幫助裴月英,人家幫自己妹妹,凌四又正好有了發泄目標,兩個人倒也相安無事。
至於其他的世家官家公子小姐,大都集中在捐贈區,只不過眼角的餘光,全都有意無意的看向了義診區,尤其是那些閨閣千金,恨不能將眼珠子黏在凌四爺的身上。
最讓她們眼饞的,還是這位爺對穆顏姝的態度,他居然願意大庭廣衆之下,爲其端茶倒水,鞍前馬後,這樣的男子,簡直就是全天下女子的夢想!
白豔雪看到這一幕,自是愈發妒恨交加,哪怕是紀渺渺,這一刻也沒了刺激白豔雪的心思,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兒。
相比較於這些人的心思各異,整個安民盛會倒是十分熱烈,尤其是放糧區。
不同於捐贈區和義診區的井然有序,放糧區顯得有些混亂,有些擁擠。
這些災民有的已經餓了好些天了,看到糧食自然激動,難免焦躁,對於這些,放糧人員也很理解,爲了彰顯仁德,頂多就是口頭維持一下秩序,並沒有讓官兵上前警示。
或許,就是因爲這樣,有些人便開始變本加厲了。
就在這時,一個憤怒之聲陡然從放糧處傳了出來,瞬間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你們說是放糧,可給我們的都是些什麼,這些糧食全都發黴了,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還有這饅頭,裡面居然有石子兒,你們是在打發乞丐嗎?你們這樣,叫什麼安民盛會!”
說話的是一個身長七尺的大漢,這人瞧着衣衫襤褸,卻頗爲健壯,相貌倒是瞧着寬厚正氣,說出來的話,讓人放糧處的人一陣色變。
眼見排在後面的災民面露質疑憤然,不少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這裡,放糧處的人員趕忙道,“不可能!我們的糧食全都是從倉庫剛剛運出來的,都是近兩年的新糧,還有饅頭,是宮裡運出來的,面裡怎麼會有石子兒呢!”
“那你看看,這是什麼?”那壯漢直接將自己的糧袋子打開,衝着後面的災民,各種展示,面上滿是憤憤,“難道就我一個人這麼倒黴嗎?”
緊接着,就聽幾名剛剛領了糧食,還沒有走遠的人圍攏過來,出口響應。
“還有我!我的糧食裡,也發黴了!”
“還有我的!”
“說是放糧,咱們每個人連半鬥米都沒有,就這麼一小兜兒糧食,總共也吃不了兩天,能頂什麼用,你們根本就是做給別人看的!”
“就是!那麼多糧食,寧願放到發黴,也不給咱們,還說放糧,簡直欺人太甚!”
“我們要的不多,我們每個人只要一斗米,只要給我們一斗米,哪怕發黴的,我們也認了。”
……
這些人一開始只是說糧食發黴,後來卻是要求加放糧食,最重要的是,後面的災民不明所以,只當發放的糧食不但發黴,還少的可憐,登時羣情激動,加入了抗議的行列,場面瞬間陷入了混亂,一觸即發!
眼見放糧區不太平,捐贈區和義診區,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捐贈區還好一些,前來捐贈的人大多是有身份的,全都帶了僕從侍衛,哪怕看到放糧區有些暴動,也能大大方方看熱鬧。
義診區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是窮苦百姓,不少人心生悲憤,但更多的,是怕影響了義診。
對於放糧區的衝突,穆顏姝也看了幾眼,眸光在那名帶頭的壯漢,還有幾名出言附和的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幾不可查的一閃,便收回了目光,一心一意,爲面前的中年女子看診。
在這名中年女子身後,坐了一名形容乾枯,面貌平凡的年輕男子,男子身後則是一名抱着孩子的老嫗,
那孩子不過八九歲,似是被放糧區的暴動嚇到了,哭鬧不止。
老嫗面露焦慮,連哄代拍道,“東子乖,咱們不鬧,馬上就輪到你了,等看完了病,奶奶就帶你走,不怕不怕。”
她心急之下,說話的聲音難免大了一些,穆顏姝聞言,不禁擡眸,看了那祖孫二人一眼。
坐在那祖孫二人前面的一干瘦男子,則是笑着回頭,“馬上就輪到我這兒呢,大娘,我跟您換換,讓孩子先看吧。”
那名老嫗聞言,登時目露感激,“謝謝,謝謝你小兄弟,你真是個大好人!”
除了穆顏姝,沒人留意到這個換位的小插曲。
此刻,放糧區的形勢愈演愈烈,凌文希已然是親自站了出來!
“我乃六皇子凌文希,負責主持這次的安民盛會,各位,請聽我一言,我們的糧食的確都是新糧,或許因爲看守的失誤,導致一些糧食出現了問題,那不過是極特別情況,一經發現,我們定然會給與補償,重新發放,只不過,我們準備的糧食有限,不能隨意更改定量,這些糧食足夠各位吃上幾日,我們保證,接下來的幾日會盡量爲各位安排生計,讓各位能夠自食其力,吃飽穿暖。”
不得不說,凌文希此人的確是有幾把刷子,他並沒有去否認那幾個人的話,而是承認錯誤,將那幾袋米歸結爲小小的失誤,作出補償不說,並且承諾安排生計,給與他們生存下去的保障,從而挽回民心,壓制騷亂。
他的處理無懈可擊,可架不住有人雞蛋裡挑骨頭,那名壯漢聞言,愈發悲憤,眼眶泛紅,展臂高呼道,“我們剛剛遭受大難,親人死的死傷的傷,正是最悲痛的時候,你們卻讓我們幹活,還有沒有人性了,更何況,我們連飯都吃不飽,怎麼幹活?你們欺人太甚!”
這名壯漢說的話,其實沒啥道理可言,可奈何抓住了一衆災民的心理,戳中了他們的痛楚,衆人剛剛有些平復的情緒,再次被挑動了起來。
這時,就聽人羣中有人高喊道,“你們不給我糧食,我就搶!今日是安民盛會,我就不信,你們敢抓人!”
那名壯漢聽到這話,似是受到了鼓舞,登時咬牙道,“這位兄弟說的對,既然你們不給糧食,我就自己拿,想要吃飽穿暖的,咱們衝!”
這種事兒,有一就有二。
眼見這名壯漢動手了,那些餓瘋了的災民,登時待不住了,一個個全都去搶糧食,場面瞬間陷入了暴動!
“攔住!攔住他們!”凌文希眉目凝重,第一時間下達了命令,並且高聲強調道,“記住,不要傷人!絕對不要傷人!”
這是安民盛會,若是真的出現人員傷亡,整個盛會怕是就要毀了!
可惜,怕什麼來什麼。
就在身邊凌文希話音落下不久,人羣中便發出了一聲慘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胸前染血,倒地不起。
在他面前,一個士兵愣愣的看着自己槍尖上的見血,儼然是傻掉了!
他傻了,有人可沒傻,以那個壯漢爲首的好幾人登時扯着嗓子大呼道,“官兵殺人了!爲了區區幾鬥米,官兵居然殺人了!”
“我沒有!”那名士兵一個激靈,登時回過神來,冤枉的大呼道,“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我已經收住長槍了,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你這根本就是狡辯!”那名壯漢根本不給士兵辯解的機會,直接一拳將人打倒在地,“殺人償命,我打死你這個兇手!”
“對!殺人償命,打他!”
眼見衆人羣情激奮之下,一擁而上,凌文希坐不住了。
安民盛會固然不能傷民,可若是任由士兵被百姓打死,那絕對是極度無能的表現,在百姓那裡討不到好,在承帝和百官那裡更討不到好。
所以,凌文希抽出利劍,聲冷如冰,“都給我住手!現在住手,既往不咎,誰若是繼續動手,本皇子現在就把他們抓起來,以正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