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將近,晨曦微露,隨着第二天的到來,承帝賜婚的旨意,很快傳遍了整個盛京城。
說來,自從穆顏姝祛除胎記恢復容貌,盛京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才俊,將其奉爲夢中仙子,尤其是北魏六皇子魏宸邀畫之後,四國第一美人的稱號,風靡盛京,後來穆顏姝以女子之身開設懷安醫館,雖然有些爭議,可她力壓懸壺醫館,解決瘟疫,造福萬民,這等聲名,簡直猶如九天玄女在世,讓一衆男兒也只能俯首折腰,更添神往。
他們自知配不上穆顏姝,可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株絕世青蓮,居然被戰王殿下那尊滾刀肉摘走了,這打擊,簡直無異於天雷罩頂!
相反地,對於那些女子來說,懷安郡主纔是走了大運!
男人們大都醉心朝堂,不清楚後院的貓膩,那些無所事事的世家貴女,卻是將穆顏姝的身家背景摸了個徹徹底底,穆顏姝十多年前一直住在潼陽關,根本就是個沒有孃的小可憐,不過佔了個嫡女的身份而已,要不是憑着一手醫術,又機緣巧合,連番救了幾個重量級的人物,也不會得到承帝的看重。
而戰王殿下呢,簡直就是一個鐵血神話,他的軍功是打出來,威名是殺出來的,相比之下,皇子的身份,都顯得黯淡無光,不值一提,因爲人人都知道,不管換誰當權,想要西凌屹立不倒,戰王便不可或缺。
那些名門閨女固然喜歡俊朗如玉的才俊,可凌四這樣從頭到腳都散發着陽剛之氣的霸烈人物,亦讓她們春意暗生,芳心大動。
於是乎,隨着這道聖旨的降臨,整個盛京城不知道碎了多少女兒心,流了多少男兒淚。
至於朝堂的人,倒是更加關注凌文希的賜婚。
畢竟凌文希娶的人,有右相千金,還有左相庶女,雖然其中蘊藏了一些制衡之意,可更多的卻是看重,承帝的看重!
衆所周知,前太子身殘,二皇子身死,三皇子志在四方,不理朝堂,四皇子功高蓋世,招人忌憚,五皇子被承帝厭棄,七皇子只長肌肉不長腦子,八皇子年幼,這麼想想,似乎只有六皇子,是目前最有望繼承大統的人選了。
不得不說,若是放在一年前,絕對沒人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衆皇子中地位最低的六皇子居然會有橫空出世,一枝獨秀的一天!
不過英雄不問出身,甭管六皇子以前多麼默默無聞,現在他的炙手可熱,卻是毋庸置疑!
左相府,風華園內。
此刻的風華園早已是新人換舊人,穆妍華在封禪祭天上身死之後,在桑碧的旁敲側擊之下,穆士鴻就將這裡賞賜給了穆妍鈺。
寢室內。
芙蓉看着面前六張承盤上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不禁滿面喜色,“四小姐,六皇子對您真是有心,聖旨纔剛下來,就送了這麼些好東西過來,您付出了這麼多,總算沒白費!”
“有心?”穆妍鈺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些珠光燦燦的首飾,似笑非笑,“就憑這些東西?”
芙蓉怔了怔,登時笑道,“當然不止這些東西,六皇子剛剛不是帶了話過來嘛,他想求娶的本來是您,奈何皇上賜婚,他也是爲了保護四小姐你,這才答應娶那個紀家千金爲正妃的。”
“保護我?”
穆妍鈺面上的笑容愈發綻開了幾分,意味不明道,“芙蓉,承帝賜婚,你覺得六皇子能拒絕,敢拒絕嗎?”
芙蓉頓了頓,本能的反駁道,“四小姐,話不能這麼說,恕芙蓉無禮,六皇子再怎麼樣也是皇子,能夠給您側妃之位,已經……很是不易了。”
穆妍鈺眼底深處劃過了一抹失望,似笑似嘆道,“是啊,你都看明白的道理,六皇子能不懂嗎,他明知我是庶女,地位低下,反而當衆求娶,皇上自然不會應允,要給他一份體面,右相千金,倒真是好大的體面,若六皇子直接開口,說不定皇上反而會捨不得了。”
她的玉指毫無留戀的劃過那些金玉珠翠,側目輕笑道,“芙蓉,你說呢?”
芙蓉整個人已然是有些僵硬了,腦子裡亂糟糟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四……四小姐,你的意思是……”
穆妍鈺自嘲的勾了勾脣角,“我什麼意思,已經不重要了,聖旨已定,用你的話說,我一個庶女,能當上堂堂皇子的側妃,已經是十足的難得了,是我有些貪心了。”
芙蓉聞言,只覺心中酸澀,登時跪倒在地,“是芙蓉不會說話,是芙蓉說錯話了!您付出了那麼多,甚至差點陪上一條性命,別說是側妃,正妃您都當得!”
“好了,不說這個了。”穆妍鈺伸手將芙蓉扶起身來,指了指承盤中一套最爲貴重的頭面道,“你把這個送去挽婷閣,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芙蓉稍顯猶豫的輕聲道,“四小姐,大小姐畢竟救了您一命,她如今被賜婚戰王殿下,您何不親自過去道聲恭喜呢,禮到人不到,未免有失誠意啊。”
“她不會在乎的,一個人的誠意不在表面上,這個道理我明白,她更明白,她的那份恩情,我記下了,終有一日,我會還給她。”穆妍鈺的脣角泛起了一抹真心的笑意,吩咐道,“照我說的做吧。”
“是。”
芙蓉自是不再多言,勸說之後,便端着承盤退了出去。
眼見房門閉合,穆妍鈺撫了撫胸口的位置,近乎諷刺的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穆妍鈺也會有這麼一天……”
相較於此刻風華園反常的安靜,挽婷閣倒是笑聲一片。
瑞珠和大丫跟了穆顏姝這麼久,自然知道那位在外兇名赫赫的戰王,對他們家郡主有多上心,說是言聽計從也不爲過。
現在承帝給戰王和他們家小姐賜了婚,她們除了有些不捨,更多的卻是高興,爲自家小姐高興。
倒是常月娥,除了替穆顏姝高興,心中還生出了絲絲縷縷的酸澀。
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名爲燕書的少年,爲她診脈的模樣,畢竟,初戀總是難忘的。
可無論如何,她都希望自家大小姐能夠幸福,而她,能守在她身邊就好。
總的來說,瑞珠三人自從接到聖旨開始,就陷入了興奮之中,當即着手替穆顏姝開始備嫁。
倒是作爲當事人的穆顏姝,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收下了芙蓉送來的東西之後,便按部就班的前往了東城街的懷安醫館。
馬車到了門前,自然而然的停下,穆顏姝走下馬車,便在常月娥的跟隨下,進入了醫館。
雖然只有幾步的距離,但也足夠不少人將她的身影盡收眼底。
“懷安郡主!是懷安郡主!”
“懷安郡主回來了!”
“懷安郡主剛剛從冀唐回來,就來了懷安醫館,真是心繫百姓!”
……
醫館內。
裴月英正在分裝藥材,眸光所及,看到一襲翠綠映入眼簾,登時一怔,隨即面上一喜,快步走到了穆顏姝跟前,脫口而出道,“穆顏姝,你怎麼會過來?”
穆顏姝駐足側目,“這裡是我的醫館,爲什麼不能來?”
裴月英被噎的直翻白眼。
“誰說你不能來了,你不是剛從冀唐那邊回來嗎,怎麼不在家歇歇呢,也不知道你這麼着急,是要做什麼。”她眉目似有不滿,眼底卻滿是關切,“這一趟,身體沒事兒吧?”
這一次,穆顏姝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我很好。”
隨着這三個字落下,遠處正在坐診的陶然,已然暫時放下手頭的病人,快步走了過來,俊朗的面上染了驚喜,“懷安郡主,你回來了!”
他由遠及近,上上下下打量道,“這一趟可還順利?”
裴月英在一邊有些小怨念的低聲嘀咕道,“人家都立功賜婚了,自然是順利的。”
陶然聞言,心臟像是中了一刀,僵硬了片刻,這纔開了口。
“是我說傻話了。”他朝着穆顏姝抱了抱拳,壓下心頭星星點點的痛意,由衷道,“懷安郡主,恭喜。”
“多謝。”穆顏姝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自己的私事,“醫館怎麼樣,沒什麼問題吧?”
陶然斂了斂心神,仔仔細細道,“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有兩個病人,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暫時開了些固本培元的藥,準備等你回來再看看。”
穆顏姝當即雷厲風行道,“通知他們過來吧。”
“好。”
陶然似是想到了什麼,當即提醒道,“還有,今日妘世子早早就來了,說是身體不適,想必郡主跟妘世子應該早有約定吧。”
“並無。”穆顏姝搖了搖頭,自然而然道,“我先過去看看。”
穆顏姝擡腳離開,站在原地的裴月英才回過神來,不滿的喃喃低語。
“我這還沒說幾句話呢,要不要這麼着急看病啊!等會兒……”裴月英不解道,“妘世子跟懷安又沒約好,怎麼知道她今天要過來,還一等就是那麼半天呢?”
陶然眸光一動,眼底劃過了一抹感同身受的複雜,他並沒有回答裴月英的問題,轉身間,幾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裴月英看着陶然的背影,似是明白了什麼,絞了絞手指頭,想到自家大哥,面上染了幾分愁緒。
此刻,穆顏姝已然是上了二樓的包間。
懷安醫館雖說不大,可按照醫館來說,也不算小了。
除了一層的坐診大堂,二層還設有一些包間,專門提供給一些有隱疾不方便單獨診治的人,或者不想泄露身份之人。
什錦直接將穆顏姝引到了妘泆泊所在的包間之前,穆顏姝推門而入。
室內,妘泆泊正在品茗,他喝得正是穆顏姝爲懷安醫館親自調配的藥茶。
眼見穆顏姝進來,妘泆泊眼底似月華侵染,清輝落落,登時起身笑道,“懷安,你果然來了。”
穆顏姝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便隨意的坐到了妘泆泊的對面,“妘世子怎麼知道我今日會來?”
“或許,我比你想象中更瞭解你。”妘泆泊眸光溫柔的看着穆顏姝,意有所指的玩笑了一句,這才解釋道,“你對治病救人一向執着,這裡是你所創,你既然回到了盛京城,這裡自然是你的第一站。”
穆顏姝認認真真的糾正道,“這裡是第三站。”
她從冀唐回來,明明先入了皇宮,然後是左相府,這裡是第三站,沒毛病。
妘泆泊一頓,甘拜下風的勾了勾脣角,笑靨溫柔而又關切,“這趟冀唐之行,可有阻擾?”
穆顏姝點了點頭,“有,不過已經解決了。”
這位世子爺已經知道神醫谷與她不死不休的關係,自然沒什麼好隱瞞的。
妘泆泊聞言,心下罕有的咯噔一聲,穆顏姝說的輕描淡寫,他卻意識到,自己必然是錯過了什麼,或者錯過了許多!
妘泆泊一向運籌帷幄,這一次,內心莫名生出了幾絲慌亂,面上的笑容亦是收斂了幾分,“看來這一趟冀唐之旅,並不簡單。”
“的確。”事情已經過去了,穆顏姝自是不想多說,直入主題道,“還是先說正事兒吧,妘世子身體哪兒不舒服,我先幫你探個脈。”
妘泆泊依言擡手,正欲開口,眸光卻是驟然緊縮!
原因無他,只見穆顏姝探過來的那隻右手的手腕上,帶着一隻手鐲。
妘泆泊記得清清楚楚,那手鐲乃是由邱靖凡大師所做,富貴堂拍賣,最後由戰王殿下,以二十萬兩黃金的力壓他的出價,收入囊中。
穆顏姝離開前幾日,手上還無這隻手鐲。
而現在,這隻手鐲正戴在穆顏姝的晧腕之上,碧雪生輝,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