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小船伊伊呀呀的劃了個把時辰後,船伕叫道:“公子爺,前面上岸便是漢陽縣了。往東走三十里,便是傣族村子。”
三人走出船艙立上船頭,朝前眺去,入眼即見一片深大的樹林。河岸邊有十來個人,幾個鐵三角架子上放着火盆,正燃出一陣陣火光和黑煙。兩個光頭的僧侶站立在火架後面,閉着眼睛手裡捏弄着佛珠,嘴脣翕動,彷彿在念頌着經文。他們身後齊齊的低頭跪立着一幫人,身前放着一堆東西,居然也是幾具用蔑竹包裹的屍體,跟秦霄在江裡打撈起來的一樣!
僧侶唸了一段經文,幾個人起身拖起一具屍體走向江邊,“撲通”一聲便將它扔進了水裡。僧侶熄滅了火架,馬上又再點燃,再度念起了經文。
秦霄凜了凜神:“看來,我們算是來對了!居然有這麼多人同時死於暴斃,其中必有緣故。”
船伕將烏篷船離葬禮之地遠遠的靠了岸,三人下了船,朝那班人走去。
還沒走近,這班人中間便有一個起了身朝三人走過來,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漢子。秦霄看他臉色臘黃,隱隱透出一股青綠之色,可能也已經中了毒。
漢子走到三人身前,單手支於胸前,低首行了一揖,道:“三位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吧?我們正在舉行葬禮,還請不要靠近的好,以免被邪氣浸身,不吉利。”
秦霄上前一步還了個禮:“前輩,我們本來無意打擾。只是我聽說這裡正有許多人中毒身亡,於是便來看看。哦,晚生略通醫術,想略盡一點綿力,幫助大家。除此之外,再無他意。”
漢子微微的驚了一驚而且面露喜色,但馬上黯然了下來,搖了搖頭,倒:“多謝公子好意。只是……我們寨子裡太窮,請不起郎中,公子還是請回吧……”
秦霄笑了笑:“無妨,無妨。懸壺行醫,就該本着濟世救人之心。只要有三餐下肚,這醫金倒是可以不要。”
漢子大喜,忙道:“公子真是好人!我先代滿寨的父老,謝謝公子好意了。我巖財札是這個傣村的土司,也就是族長。稍時葬禮完畢後,就請三位到我們村子裡去。”
秦霄微微笑了笑:“族長客氣了。我倒是想先看看屍體,不知道行不行?”
巖財札面露難色,猶豫不決:“這……”
秦霄道:“醫者,望聞問切。先看一下中毒而死的人,有利於治病下方。”
巖財札一咬牙:“好吧!不過,我要請這兩位佛爺,先替三位用聖水洗滌一下,以免染上邪氣。”
三人跟在巖財札身後,朝那羣人走去。巖財札快步上前,對着二個僧人嘰嘰咕咕說了一通,其中一個點了點頭,手中拿着一個金色的盆子朝三人走來。
僧人走到三人身前,行了一禮叨了一聲佛號,一隻手便伸進盆子裡沾了些水,嘴裡嘰嘰咕咕念着一段什麼經文,手指揮彈,在三人身上每人灑了一些水,然後低頭行了一禮,默默無聲的轉身走了。
李嗣業撇了撇嘴:“神棍!”
範式德差點跳起來捂住他的嘴:“你這黑蛋,休得胡言!這是傣族的宗教儀式,他們最神聖的禮節。”
秦霄走到跪在地上的那羣人身前,發現這些人裡面,有許多都是正當壯年,可是每人都面色不佳,看來都或深或淺的中了一些銅毒。
秦霄屈下身子,看了看一具屍體,發現果然和江裡撈起來的一樣,面色青綠,身體浮腫,嘴裡透出一股金屬味道。
秦霄皺了皺眉,心中暗道:看來是大面積集體中毒,估計整個傣族村的人都或多或少沾上了。這幾個中毒極久極深的,便早已是肝腎壞死,一命鳴乎了。現在又不像21世紀化工企業多污染嚴重,怎麼會這樣?難道有人刻意投毒?
儀式約摸進行了一兩個時辰,七八具屍體先後被扔進了江中。僧侶最後一次熄滅了三角火架,對巖財札行了一禮告辭而去。
巖財札領着秦霄三人朝樹林裡走去,一羣人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偶爾傳出一兩聲議論,秦霄聽得不是太清楚,也沒有去問。但是從他們的眼神裡,秦霄隱隱的感覺到,這羣漢子對秦霄的到來不僅充滿了希望和期待,更多是疑惑和懷疑。
樹林十分茂密,儘管是早春時節草木不盛,路途卻也有些難行。秦霄對巖財札問道:“族長大人,你爲何領着族人生活在這山林裡面?道路崎嶇出行不便,其中又有很多毒蟲猛獸。”
巖財札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這一支族人,本來不是這裡的原居民,是從南方故鄉遷來的。當時是爲了躲避族中仇人的追殺。一百餘過後了,我們漸漸的習慣了在這山林之中生活,打獵捕魚,種稻養瓜,但也樂得清平。只不過從幾個月前開始,便有族人開始生病中毒,已經死了十幾人了。”
秦霄道:“村中出了這種事情,里正怎麼不上報縣衙,請官府來管一管這件事情?”
巖財札面露苦色:“公子,這縣衙豈是好請的?他們不來作賤我們這些外族人,便已經要燒香拜佛了。這附近的里正、保甲,還有這縣衙裡的人,平常都一直欺負我們哪!”
李嗣業正拿着大刀在前砍枝伐樹的開道,聽到此言胸中怒氣騰騰,一把刀舞得呼拉拉響,殘藤陌草一陣亂飛。
在叢林之中緩緩的行了一個多時辰,衆人終於看到了一個村子。聽巖財札介紹說,這村名叫夫興村,總共有五百多戶人家,大多是漢民,傣族的寨子坐落在離漢民幾裡之外的東南角上,寨後便是一片羣峰峻嶺,是傣族人打獵的地方。
秦霄跟着巖財札走進傣族寨子,不禁一陣陣皺眉——這個寨子,還不是一般的寒酸貧窮,總共約有百來戶人家,家家都住着破爛的竹屋,有幾家甚至連屋頂都只剩了一半,破落不堪。衣着襤褸的老人和孩子坐在屋前,一臉驚慌的看着秦霄等三人,有的直接閃身進了屋,慌張的將門關上。
秦霄跟着巖財札在寨子裡仔細轉了一圈,隨便抽撿了一些人出來檢查一番,不由得心頭蒙上了一層重重的陰影——整個寨子中,幾乎所有人都已中了毒!
秦霄對巖財札道:“族長大人,你們平日裡,都在哪裡取水?我剛剛從漢人村中經過時,發現他們怎的都沒中毒,偏偏就你們寨中的人中了毒?”
巖財札道:“公子,這幫漢人歷來不喜歡我們傣族人,他們都是在村前的翠溪河取水來用,卻不讓我們用。我們只好到山中取泉水用。從這寨後進山幾裡,就有幾眼泉水,一直是我們族人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