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上,申帥仍沉浸在“花王”的故事,慕容也好像受到了他的感染,扭頭看着車窗外,沉默着,不知在想着什麼。
走了一段土路,汽車忽地加油上坡,拐過一個彎道,景色和來時大不一樣。
遠處是千山萬壑和莽莽的林海,腳下是一條長長的峽谷,奇的是峽谷不盡是水,還有一座座小山在峽谷峰巒竟秀,拔地升空,更有一道雲霧翩然在谷底,若明若暗,彷彿空浮世,雲海漫漫,如同夢仙境一般。
“咱們走的這條道叫埡口,下面的峽谷叫藏龍谷,特別清晨時,雲霧繚繞,就像一條真的龍盤旋在峽谷似的...”
“前面還有一口潭,遠遠看上去像口鐘,所以叫做鍾落潭,那潭水邊長滿了草藥,有什麼病的,跳裡面洗個澡就好了...”
“那個石頭看見了嗎你們說像不像一個觀音...”
“對了,就叫做觀音山...”
阿爾瓦一邊開着車,一邊給申帥他們介紹道。
“停、停、停...”慕容突然喊道。
“怎麼了”阿爾瓦趕緊將車停住。
“這麼美的風景,光看看有什麼意思,走,申帥,咱們下去和大自然親密接觸一下...”慕容拉着申帥跳下了車。
汽車停的地方是一片林海,一棵棵參天的古樹,巍峨挺拔,大概是人煙稀少的緣故,地上、樹身上附着厚厚的苔鮮,猶如鋪了一層翠綠色的刺繡作品。
“啊,還是森林裡舒服,多新鮮的空氣啊,一張嘴滿口的負離子啊...”慕容貪婪地呼吸着。
確實很美,無論是景色,還是空氣,都讓人心曠神怡。申帥也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們在附近轉一轉吧,我看着車。”阿爾瓦笑着說。
申帥和慕容點點頭,向林子裡走去。
“你個傻子,不知道拉着本姑娘啊,萬一本姑娘被蛇咬了怎麼辦...”慕容嗔怪道。
申帥笑了笑,趕緊抓住了慕容的手。
“哎,你瞧,你瞧,樹上有隻松鼠哎...”慕容大聲地叫道。
“哎,快看、快看,那紫色的花朵真漂亮啊...”
慕容唧唧喳喳個不停。
突然,慕容眼睛一亮,掙脫申帥的手叫道:“哎,有蘑菇哎,咱們採點蘑菇回去,午讓他們做個蘑菇湯好不好...”
說着,慕容喜滋滋地採摘了起來。
這裡的蘑菇確實很多,不但個大,而且一片片的,申帥沒見過這個大個的蘑菇,也饒有興趣地採了起來。
“採蘑菇地小姑娘,揹着一個大竹筐,她採的蘑菇最多...”慕容一邊忙活,嘴裡還一邊唱着。
申帥突然想到臘叔說過的一段話:人類所有的食物,都是來自於大自然的饋贈,因此,人類要生存,就必須愛護環境,保護生態,這樣,地球上的物種才能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但是,人類只是一味的索取,貪得無厭地享用着大自然的饋贈,眼見着一個個的物種消失,總有一天,人類也會消亡於自己的貪婪之...
以前臘叔講這話,申帥還不甚懂,現在看着這成片的蘑菇,他突然明白了。大自然就像這蘑菇一樣,人進一步,它的數量就會減少,人退一步,它就會變大變多,所以,這一進一退,就是和諧啊...
“哎,申帥快過來,快過來看,這裡有一個綠蘑菇哎...”慕容在不遠處喊道。
申帥跑去一看,見慕容已將蘑菇拿在了手,果然是一個綠蘑菇,手掌般的大小,全身綠瑩瑩的,很像一頂綠帽子,菌蓋表面光滑,連菌褶內也是綠色的,煞是好看。
“看,像不像一頂綠帽子,哈哈...”慕容大笑起來。
還沒等慕容笑完,那朵綠蘑菇突然變了顏色,先是暗綠色,接着又變成了灰褐綠,不到幾秒鐘的時間竟全身變成了黑色,然後,整個傘蓋收縮,收縮,竟縮成了一個黑色柱狀體。
“慕容,你的手...”申帥驚叫道。
慕容一看,自己拿綠蘑菇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也變成了黑色。
“這蘑菇有毒,快點丟掉。”申帥大喝一聲,一手把慕容手裡的蘑菇打到地上。
“玩夠了沒有,咱們該回去了...”阿爾瓦呼喚着朝這邊走來。
“毒蘑菇啊,我又沒吃,應該沒事吧...”慕容不以爲然地拿手指在地上蹭着。
“阿爾瓦,你來看看這蘑菇有沒有毒”申帥擔心道。
“是什麼樣的蘑菇”阿爾瓦走來問道。
“就是這個蘑菇,沒采下來時還是綠色的,採下來就變成黑色的了。”申帥指着地上的黑蘑菇說。
“這是綠帽子...”阿爾瓦大驚失色道。
“啊,我竟然給蒙對了,果然叫綠帽子啊。”慕容笑着說。
“不,綠帽子是通俗的叫法,它的學名叫做:奪命鬼筆鵝膏菌,是世上最毒的蘑菇,用身體一碰就能毒,連毒蛇見了它都要繞着走。你把它採下來啦,我看看你的手...”阿爾瓦恐慌地說道。
“啊,會不會死啊”慕容哭喪着臉問道。
“唉,阿木爸在世時曾對我們說過,碰到綠蘑菇一定要繞着走,只要觸摸過它的人,第一天會出現噁心、嘔吐、腹痛、腹瀉的症狀,第二天症狀減輕,似乎病癒,毒者也可以活動,但此時的毒素已經進入了人的內臟,到了第三天,毒症狀開始惡化,先是昏迷,然後呼吸困難...最後...凡是過綠帽子毒的人從來沒活過二天...”阿爾瓦面色凝重地說。
“難道就沒有人治好過嗎”申帥急切地問道。
阿爾瓦沉重地搖了搖頭:“阿木爸說過,它的死亡率是100。”
“啊,這可怎麼辦啊,我不想死啊...”慕容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快、快、快把她送到醫院,醫生總會、總會有辦法的,快、快...”申帥慌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要不先讓我阿爸看看,我阿爸跟阿木爸學過侗醫,或許他能有什麼辦法...”阿爾瓦建議道。
“啊,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媽呀,你在哪啊救救我吧...”慕容已嚇得嚎啕大哭。
“起來,我不會讓你死的,咱們先去找粟粟族長,真的不行,我把你送到京城最好的醫院,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申帥去安慰着去扶慕容。
“別碰我,別碰我,我身上有毒...”慕容猛地一激靈,然後望着申帥哭道:“申帥,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
看着心愛的人痛苦的樣子,申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兩行熱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別哭了,快走吧,時間不等人,先救命要緊啊...”阿爾瓦急的直跺腳。
“我不走了...嗚...你不是說死亡率是100嗎,我又能走到哪啊...申帥...你走吧...給我家裡捎個信...以後每年的這個時候...嗚、嗚、嗚...記得給我說說話...”慕容痛哭流涕地哭訴着。
“申帥,你幹什麼”阿爾瓦突然驚叫道。
衆鬼也在申帥耳邊驚叫了起來。
慕容淚眼朦朧地一看,頓時止住了哭聲,只見申帥一把從地上抓起那變黑了的“綠帽子”,死命地在手揉了個粉碎。
申帥將手上的粉末往地上一灑,輕柔地對慕容說:“沒事的,慕容,不就是一死嗎,我陪着你...”
“你,你...”慕容忽地站起身,聲音發顫地說:“你、你這是幹什麼呀...”
申帥抓住慕容的手,本來強裝着想微笑一下,但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慕容...能認識你真好...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很大...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能和你死在一起...就足夠了...我很滿足...”
“傻子,你個傻子...”慕容狠狠地捶了一下申帥,然後哭叫着撲到了他懷裡。
“傻子,都是傻子,我怎麼沒跟着你們呢,我怎麼就沒跟着你們呢...”阿爾瓦在一旁也看哭了。
半晌,還是阿爾瓦先冷靜下來,催促道:“趕緊走吧,趕緊回去問問我阿爸還有什麼辦法”
申帥輕柔地扶起慕容:“走吧,咱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這荒郊野外啊。”
慕容從申帥肩膀上擡起頭,臉上浮起一片紅暈,羞澀地點了點頭。
“我先去發動車,你們快點。”阿爾瓦說着朝樹林外跑去。
申帥剛想去牽慕容的手,慕容卻說道:“先等等,把我們採的蘑菇帶上,這是咱們的勞動成果,不能白白地丟掉。”
兩人捧着蘑菇,嬉笑地朝車上跑去。
愛情的魔力可真大啊,讓兩個年輕人忘卻了死亡,忘卻了恐懼。
阿爾瓦的車很快,不多時,三人就見到了粟粟族長。
阿爾瓦將情況對阿爸一說,粟粟阿爸吃了一驚,忙往慕容手上看,就見慕容的一隻手已經全部變成了黑色,而且黑色已蔓延過了手腕。
“完了,完了,如果剛開始把手斷掉還有希望,現在經過路途的顛簸,血液加循環,毒素已經經血脈滲入到了體內...”粟粟族長喃喃地說道。
“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啊阿爸。”阿爾瓦焦急地問道。
粟粟阿爸甩手就給了阿爾瓦一耳光,一邊打一邊氣憤地罵道:“他們採蘑菇,你不知道跟着啊你不知道森林裡危險啊誰讓你擅自走的山路你讓我怎麼對兩位客人的家長交待你讓我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吳瑕、朵朵,還有阿木族長啊...”
“別打了粟粟阿爸,不怨阿爾瓦,是我們自己要採的蘑菇...”申帥勸解着,要伸手去拉粟粟族長,但手伸出了一半又趕緊縮了回來,他怕手上的毒會傳染。
“停。”粟粟阿爸突然喝到。
申帥一怔,手停在半空。
“咦,你也摸了綠帽子,爲什麼你的手沒黑”粟粟阿爸奇怪道。
慕容和阿爾瓦趕緊朝申帥手上看去,果然,申帥的手除了沾了點泥巴,竟沒有半點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