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了,一年的複習終於劃上了句號。在忐忑不安中我度過了又一個辭舊迎新。
開學後成績很快便出來了。依依總分過了校招線,英語過了校招線,毫無懸念,她可以進入複試。
清泉各科平平,專業課不突出,總分加起來沒有過國家線。跨專業考果然是死路一條,清泉垂頭喪氣地嘆息,君玉,你怎麼樣,考上了嗎?
兩門專業課都過了一百三,政治過了七十,英語五十四。我賊心不死,又刷新了一遍國家線,還是那個分數:五十五。
奇蹟沒有出現!
我把頭深深地埋在雙手中。最近三年的英語真題模擬分數我明明都已經過了六十了,爲什麼考試還能掉鏈子?我覺得我已經正常發揮了,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雖然總分遠高於國家線,但英語一分之差,意味着我連進入調劑的資格都沒有。
那個酷暑難耐的夏天,那年茫然失意的高考,那種孤影自憐的挫敗,四年後,我又一次體會到了。
我們宿舍,只有依依考上。隔壁520模範宿舍考上了三個。
何素死皮賴臉地央求她爸再給她一次機會。事不過三,我才第一次,還有兩次機會,反正咱家也不需要我賺錢養家餬口吧?
就一個寶貝女兒,還能了委曲求全了不成。何素如願以償,準備“二戰”。
若水覺得考研太辛苦,打算按部就班寫完論文,拿到畢業證。至於工作,過了六月份再說。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二戰”的時候,接到了老媽心急如焚的電話。
“你爸這幾年的積蓄怕是要打水漂了。本來他們工地上的包工頭說好大夥一起集資,投資一個項目,後來發現包工頭攜款潛逃了。”
聽到這裡,我頓時血脈憤張,“結果呢?”
“結果警察倒是找到包工頭,可是錢沒有追回來,包工頭也被他的合夥人騙了。”
“爸爲什麼要輕易相信別人,合同簽了嗎?簽了的話繼續找包工頭賠償,他賴不掉啊。”我在電話這頭如坐鍼氈。
“包工頭和你爸認識多年,人一向憨厚老實,誰知道會出這種事。”老媽在電話裡欲哭無淚。“沒用的?包工頭家裡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讀書,上面還有一個體弱多病的老父親,他們家自己都快揭不開鍋了,拿什麼賠給我們?”
這時候讓他還錢,無疑是把他往絕路上逼。
怎麼會這樣?我第一次深切體會到生活的殘酷無情。
“錢還有希望追回來嗎?”我想聽到理想中的答案。
“聽局裡的人說,不是驚人的大數目,有點難。”老媽的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你也別太擔心,媽打電話就是想問你,這月的生活費夠不夠,不夠的話媽還有些私房錢,你該吃吃,該喝喝,別省着啊。”
謀財就是害命,這幾個字久久地在我腦海中憤怒地盤旋。
曾幾何時,幻想自己能在大學一展身手,小有所成,能實現自給自足,不問家裡拿一分錢。現在呢,爸媽有困難,我卻一籌莫展,幫不上他們任何忙。
“不‘二戰’?多可惜啊。”清泉試圖說服我,“你專業課分數這麼高,這次充其量就是失誤,我相信你,明年再來,你又是一條好漢。”
“不了,又耽誤一年,我可浪費不起。早一點工作,早一點實現自給自足比較實在。”
那時的我,大概沒想到,以後上班賺錢的日子多得可怕,多得厭倦。
何素提議,晚上去KTV發泄一通,這段時間,大家都被考研弄的神經衰弱,需要緩衝調節。
還沒走進魔方KTV,就聽到裡面震耳欲聾的鬼哭狼嚎。考研結果出來後,幾家歡喜幾家愁。看來失意的人更多。
痛快去愛痛快去痛
痛快去悲傷痛快去感動
生命給了什麼我就享受什麼
每顆人間煙火全都不要錯過
痛快去感受
五個人搶着話筒肆無忌憚的吼叫。若水則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吃着周黑鴨,樂樂呵呵地看着我們羣魔亂舞。
依依點了一首《失戀戰線聯盟》。
她總是隻留下電話號碼
從不肯讓我送她回家
聽說你也曾經愛上過她
也同樣無法自拔
張夢立馬熱血沸騰,拿起另外一個話筒,摟着依依的腰,更爺們的吼起來。
你說你學不會假裝瀟灑
卻叫我別太早放棄她
把過去全說成一段神話
然後笑彼此一樣的傻
我們這麼在乎她
卻被她全部抹煞
桌上的啤酒罐漸漸多了起來。我學着電視中歌手的模樣,彎腰鞠躬:一首《我很快樂》送給大家,謝謝。
我也不會難過 你不要小看我
有什麼熬不過 大不了唱首歌
雖然是悲傷的歌 聲音有點顫抖
也比你好得多 我還是很快樂
我纔不會難過 你別太小看我
有什麼熬不過 誰說我不能喝
我喝得比誰都多 走路有點顛簸
也比你強得多 我還是很快樂
唱累了,我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想動。張夢還是像打了雞血一樣,搖擺着腰姿,拿着話筒衝我們喊道:“不要停,嗨起來,大家嗨起來!”
心裡有塊石頭堵得慌,我閉上眼睛。剛纔藉着酒勁撒了酒瘋,現在反而更清醒,更難受了。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依依換了一首很深情的歌。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午夜的鐘聲敲痛離別的心門
卻打不開我深深的沉默
張夢總算消停了,她在沙發的邊上坐下來,認真地聽依依唱歌。何素與她隔了兩個空位,她有意無意地慢慢挪到張夢的身邊。 “對不起。”何素鼓足了勇氣,“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張夢手中的啤酒罐停在了半空,眼睛並沒有去看她,悠悠地說道,“我說我心中沒有一絲芥蒂,你信嗎?”
何素垂下眼瞼。
“但是,我想通了,其實我捨不得的不是他,而是他陪我走過的整個青春。”張夢撇過頭看向何素。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依依的聲音哽咽了,她自嘲道,“音太高,唱不下去了。”包間裡昏黃的燈光掩蓋了她的失落,我們各懷心事,自然沒有人看見她眼裡閃爍的淚花。
那是她欠嶽向天的一句:一路順風。
回去的路上,我們意猶未盡,彼此攙扶着,高唱着周華健的《朋友》。
這些年 一個人
風也過 雨也走
有過淚 有過錯
還記得堅持什麼
真愛過 纔會懂
會寂寞 會回首
終有夢 終有你 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
只有放下過去,才能更好地面對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