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我今天上午遇到的面試官比你的那位還要奇葩。我回答什麼她都要問爲什麼。”放包,換鞋,拿杯,倒水,一連貫動作一氣呵成。回到宿舍後,我馬不停蹄和清泉分享我的面試經歷。
“你選擇我們公司?爲什麼?你覺得你會和公司共患難嗎?爲什麼?你的期望薪資是多少?爲什麼?你希望幾年內結婚生子?爲什麼?你打算長期在江城工作嗎?爲什麼?”
“我的天哪,坐在她對面我嚴重懷疑我的耳朵進屎了。這是面試又不是求婚,她玩哪門子的十萬個爲什麼?你說她是不是腦殘,還是腦殘隊的隊長。這貨是喜劇專業畢業的還是整人公司出身的?真爲他們老闆感到悲哀。”論面試經歷,沒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
“今天不是我的黃道吉日,不宜出行。我都快被這腦殘的狂轟猛扎搞出心理陰影了好吧。”實在不解氣,我又補刀了一句。
“這女的肯定撞邪了。”清泉安安靜靜地聽我吐槽後,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
她終於笑了。因爲分手,連着幾日,她的臉上一直是烏雲籠罩。
“嚇死寶寶了!”我捂着胸,故意用很誇張的語氣說。
“寶寶心裡苦,寶寶不說。”清泉像往常一樣和我開玩笑。
半響,我神色凝重地問她,“你決定好了嗎?”
“我的想法,你一直都知道。”
爲了解決眼前的困境,我進入了一家網站做編輯。進去之後才發現,談不上是真正的編輯。工作內容很簡單,不需要大費周章地寫稿,多半是複製粘貼的活。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網站的副總應酬很多,應酬多就算了,每次應酬都要帶上我,美其名曰:帶我見識大場面,認識大人物,說不定被哪個大總編挖走,我就前途無量了。
啊呸!酒桌上,您戴着比城牆還厚的面具隨便天馬行空地亂扯,扯得十萬八千里風馬牛不相及我要是當真我名字倒過來寫!
“趙處,下一期的廣告業務,您可要照顧照顧我們。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江城中山路豪華海鮮酒樓的包間裡,坐了七八個人,除了我和公關部的倩倩,其他人全是各個公司的領導。
那個被稱作趙處的人,滿臉橫肉,翹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叼着煙,慢慢地吐着菸圈,“你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幾時不照顧你了,不照顧你,我來請你吃這頓飯。”
副總連忙端着酒杯起身,“是,是,趙處所言極是。”我瞟了一眼副總,他臉上諂媚的笑容不出意外讓我不忍直視,我連忙拉回視線,保持沉默。
比起當年的李蓮英巴結慈禧太后的嘴臉,副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倩倩,快倒酒,給我們敬愛的趙處滿上。”
“趙處每天日理萬機,奔波勞累,實在辛苦。”倩倩舉起酒杯,“我先乾爲敬,您隨意。”
趙處哈哈大笑,“還是我們倩倩懂事。”
副總轉頭看我,“小王,你也敬敬我們的趙處。”
我站起來,舉着酒杯,硬着頭皮說,“趙處,您好,我敬您一杯。”
副總皺皺眉,“說話別這麼幹巴巴,說點祝酒詞嘛。”
“哎哎,小姑娘還沒畢業,何必這麼難爲人家,不知道怎麼說就別說,言多必失,啊!”
“祝我們個個發大財,行大運,乾杯!別站起來,都坐着喝。”趙處一個舉杯,大夥都自覺地一飲而盡。
趙處身邊坐着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他舉着酒杯對着趙處說,“趙處,這次多虧了您我們公司才能起死回生,大恩大德,感謝救命之恩!”
“你後面是不是還來個當涌泉相報啊。”趙處很不屑地斜眼瞟了他一眼。
“那是一定要報的。”中年人很不自在地乾笑了兩聲,“這頓飯我請,大夥想吃什麼隨便點,別客氣。”
“你啊,不是我說你。”趙處轉過頭正面對着中年人,“以你們公司的實力,根本達不到拿下這個項目的資格,這次走競標的操作風險也很大,我可是託了幾層關係才搞定你的破事。來日方長,以後還是要多多提升公司的能力比較靠譜。”
“趙處,那我們下期網站頭條的廣告費是不是有着落了?”副總趕緊趁熱打鐵。
中年人旁邊的“一字眉”大手一揮,“不就三十萬嗎?小數目,包在我身上。”
“爽快!夠兄弟。”副總一拍桌子,“倩倩,小王,你倆趕緊給兩位領導敬酒。服務員,把你們最好的酒再開一瓶。”
倩倩毫不猶豫一口悶,我假裝一飲而盡,其實只是抿了一小口。
“小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孫總都見底了,你怎麼能不喝完呢?”副總的聲音又像蒼蠅一樣在耳邊響起。
死胖子,喝你大爺。叔可忍嬸不可忍,忍無可忍還是得忍!還有一個月,拿到畢業證姑奶奶我立馬滾蛋,誰多留一秒誰就是孫子。
我怒視他一眼,苦大深仇地喝完杯裡的酒。
“給,喝口茶。”旁邊的倩倩提醒我。
我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飯局結束後,副總的司機送我和倩倩回家。“我是託你的福,才能蹭到副總的車,平時他哪會送我們回家。”
“他是怕我酒量差,回去的路上遇到不測,給他帶來麻煩。”憋了一肚子火,我再也不想拐彎抹角地說好聽的話。
倩倩漂亮的嘴角向上揚起,“你還單純,很多事還不懂。記住一點,酒桌上的話你千萬不要當真。你也不用擔心,這不還有我在你前面擋着嘛。”
回到宿舍後,打開門,還是空無一人。
依依準備複試,何素在“二戰”,她倆現在還在圖書館。若水離家近,早早地回家住了。張夢搬出宿舍在校外和姐夫一起租房。
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在空蕩蕩的牀上,木板硬的磕屁股,我卻一動不想動。一個月前,清泉還坐在這裡聽我吐槽奇葩的面試經歷。
“畢業即分手,沒想到會發生在我身上。”清泉把她所有的衣服一件件疊好,一件件放進行李箱。我知道,她沒那麼快放下韓宇軒,她對這段感情還是耿耿於懷。
“回去也好,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同學,熟悉的父母,你以後的小日子一定過得風生水起。”我把櫃子裡的衣服遞給她。
“我不像你,無所畏懼,有勇氣闖出一片天地。以後有機會,要來我家玩,我們老家可美了。”
眼眶漸漸溼潤,我走上前與她擁抱在一起。
“你看你,搞得這麼煽情,畢業典禮那天我們還能再見面呢。”
“嗯,只剩那一天了。”
“君玉,無論以後我們身處何方,都要過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