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說過,江城只有兩個季節:夏季和冬季,要我們做好冰火兩重天的準備。
前兩天我們還穿着毛衣當了一回“採花大盜”,進入四月天,毛衣直接換短袖,好像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江城的夏天就這麼不打招呼的不請自來了。
人間四月天,百花齊放的季節。圖書館後面的草坪上,盛開了冰清玉潔的白玉蘭;舊教學樓旁邊的走廊上,是朵朵鵝黃的迎春花;多媒體教室的牆角邊,大片的杜鵑花紅的耀眼;還有鴛鴦湖的風輕柳絮飄,細雨梨花溼。
奼紫嫣紅,爭奇鬥豔,好不熱鬧。
10級漢語言文學班可熱鬧不起來。
因爲這學期我們班增加了一門令人聞風喪膽的課程—古代漢語。
我們的古代漢語老師是從江城大學本部調過來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個子高大威猛,聲音雄厚洪亮,遠看還有點像電影導演陳凱歌,教授的大名—李國慶,你以爲名字聽起來很普通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爲李教授的行事作風可一點都不普通。
翻開課本,我班同學簡直要倒吸一口涼氣:整本書的內容全是文—言—文。沒錯,就是在高中把我們虐的死去活來,體無完膚,我們背完就還給老師的文言文。
您還記得《赤壁賦》嗎?記得《岳陽樓記》嗎?記得《陳情表》嗎?
也許李教授也覺得上這種文縐縐的課會讓我們感覺太平平無奇,單調乏味,所以故意給我們加點“刺激”—背誦課文,每次上課前他都要點人背誦,照着花名冊點,點到誰,怎麼點,毫無規律,全憑心情。
每週一次古代漢語課,每週一次點名,班裡共有46位同學,每個人點到的概率是1/46,那麼我點到的概率是?
算什麼算,不知道大二上學期的課本還是文言文嗎?
蒼天啊,大地啊, 悲痛啊,欲絕啊!這是遲早要點到節奏,我寧願“早死早超生”。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想逃課,我不需要點名也能治得了你們,對付你們這幫小毛孩,我有的是辦法對付。
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於是,我們再苦再累,再忙再閒,也不敢在李教授的課上掉以輕心。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圖書館自習室裡,清泉小聲唸叨,“我的媽呀,這節明明在高中學過,爲什麼我還像對着陌生人一樣?”
“下節課,我是不是可以輕鬆一點?上節課我已經被點到了,按照教授的習慣,他不會連着兩節課點同一個人背誦。”依依的幸災樂禍擋都擋不住。
我和清泉滿臉羨慕的看着她,“有理有據,分析到位。”
“《離騷》太拗口了,真不知道當年的我是怎麼背過來的?高考好像沒考這篇吧?”我啃着書本,叫苦不迭。
清泉忍不住點點頭,“背一個忘一個,想當年我把《滕王閣序》背的那叫一個滾瓜爛熟,現在我只能說出一句:‘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還是因爲這句被大家引用的比較多。”
“我比你多記一句,‘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我左手撐着腦袋,手裡轉着筆,略有得意地看着她。
清泉甩我一個表情: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
吐槽是可以的,古文還是要背的。
想想,接下來的一年,我們都要和“之乎者也”槓上了,這滋味,實在“酸爽”。
上課鈴響了,令人忐忑不安的一分鐘要來了:李教授對着花名冊點名,撐死不會超過一分鐘。這漫長的一分鐘,教室裡是安靜的可怕,同學們一顆心懸而未決,七上八下,說是死刑犯等待劊子手落下的那一刻也不爲過;這短暫的一分鐘,我們是期待又拒絕的矛盾體,
如果被點中,你又恰好背誦了,恭喜你,萬事大吉,至少不用膽戰心驚幾周了;反之,也休想逃掉,下次上課,李教授不會忘記你的,你還得繼續站起來背誦。
我們的李教授,做事風格不僅獨特,還嚴謹。
怎麼還不點?怎麼還不點?
“王君玉。”李教授雄厚洪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一個激靈,糟糕,中獎了!下半段有點不太熟悉,不能保證順暢地背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搖頭晃腦地背起來:“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雖然後面的有點磕磕碰碰,但總算是背完了。
妙哉,樂哉,何其幸哉!
終於體會到依依的心情了。清泉,你慢慢受煎熬吧!
平心而論,我們都很尊敬李教授。他的課並不死板,常常有自己的見解。講的雖是古文,但也會旁徵博引,借古諷今,還能融匯中外的時事熱點,口吐芬芳,所以,上他的課,我們也能聽的津津有味。
嚴師出高徒,我想,現在的我們已經能理解這句話的真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