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通訊極爲不便利的時代,打聽情報最依賴的便是人了。
先前明溯還擔心到了南郡,自己手下只得無情幾人,舉步維艱,百無聊賴,沒想到一到這雲夢山中,竟然遇上了自己千餘“舊部”。
當然了,若不是張角大意,派遣了那隻知道殺戮的張寶前來整編這一方,估摸着現在只要自己進了南郡地盤,就應該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了。
有個頭腦大條、四肢發達的對手也是件好事情,明溯一邊心中樂滋滋地想着,一邊飛快地將各條命令頒佈了下去。
既然自己已經到了這裡,自然就不能簡單地將安全賦予一幫忠心不足,只是因爲暫時的利益才匯攏到一起的異教徒身上。
無情與鐵手二人當即被明溯任命爲了前山守衛統領,代替了熊鵬鎮守達兒窩一線。
冷血與追命則是各自領了百人,趕往那上面數百步開外自家便宜師傅玄微子的葬身之處,獅象道場景象的石窟旁邊駐紮,預防被人從後山摸了上來,抄了衆人的後路。
老熊心雖然忠心,可畢竟瘸了一條腿兒,在這山上行走不便,其本家侄兒熊鵬便被明溯臨時任命爲了親衛統領,精心挑選了三百名健壯的漢子駐紮在朝陽洞外,護衛大本營的安全。
山窪多平地,並且已經被諸人開闢出了一方方良田,明溯索性將那熊心派了過去,七八百名老弱病殘一併協助,專司耕種之職。
至於宋方,因爲暫時沒想到該如何安排,明溯便索性將打探情報的事情都交給了他。
黃老道三大主要精神領袖之一的張寶此時就在這南郡之中,明溯卻是生了一番心思。臨行之前劉宏交給自己打探張角等人的下落,這個差事並不好做,不過既然張寶在此,若是能夠將其拿了下來,姑且不論能不能撬開他的嘴巴,就是將他送了入京,也算是大功一件,堪堪能夠向劉宏交差了。
所以,明溯就坦然在這青溪山脈之中過起了隱居生活。至於那山外的世界,該是如何發展,且由一衆苦命的人兒去操勞吧,比如說現在的宋方,已經鐵了心綁在了明溯這駕戰車上面,自然是一心一意地專注着去做那勾搭往日同道中人,出賣教中情報的事情了。
至於京中的劉宏,陡然失去了絡繹不絕的孝敬錢銀,才感覺失落了幾日,卻是突然接到了明溯已經與南郡的黃老道人接上頭的秘密呈報,自然是喜憂交加。
喜的當然是自己眼光不錯,挑了個明溯出馬,果然一舉奏效,不僅成功地又勾搭上了這夥潛伏在暗地裡的不法分子,而且還摸到了教中的大人物張寶的下落;憂的則是明溯原先在南郡發展的私人勢力竟然已經被驅趕了出來,現在充其量只能說明溯成功爲朝廷挽回了千餘百姓的心,至於南郡其他地下勢力,則又重新迴歸了張角的懷抱之中。
秋末冬初,就在明溯散盡身上僅餘的數百金,爲雲夢山添置了諸多越冬的衣物墊蓋之時,劉宏的密旨也是傳了回來。
本來依照明溯密信之中的建議,劉宏應該秘密調遣南郡、襄陽、宜都三郡兵馬,一舉剿滅其間徒衆,順帶將那張寶擒拿歸案,押解入京。這個建議有兩大好處,一是反正官府閒得蛋疼,可以讓他們磨磨快要生鏽的刀槍,順帶增添一份戰功;二是明溯手下去掉老弱病殘,其實能夠征戰之人也不過千人稍稍出頭,此時若是強自出頭,那張寶登高一呼,萬人鋤頭飛舞,釘耙掄動,就足夠明溯吃一壺的了,所以,明溯打的主意還是置身事外,免得一不小心走脫了張寶,最終自己也落不得個好去。
讓明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劉宏也是甚會算賬,不僅明確告訴了明溯此時冀州官府尚未做好大規模剿滅賊患的準備,而且對於三郡的辦事能力表示了懷疑。言下之意極爲簡單,就是讓明溯發揮個人特長,最好是不顯山不露水地悄悄將那張寶擒拿歸案,免得打草驚蛇,讓其他地方賊人聞訊而動,最終朝廷陷入被動。
劉宏的擔憂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先前就連宮中的常侍都被張角等人收買下兩人,雖說現在封諝、徐奉已經暴露了,可劉宏哪裡知道洛陽之中還有多少同夥。即便是那宮中,此時劉宏亦是宿衛隨行,就連晚上過去慰安諸多嬪妃,亦是小心謹慎,恨不能都綁了起來自己纔敢安然就寢。
明溯雖然不知道劉宏最近玩起了sm的把戲,不過從這封密信之中,他還是不難嗅出劉宏心中的惶恐。沒辦法,誰叫自己是劉宏的妹婿呢,這時候自然應該家裡人多出點氣力了。
除了這封密旨之外,劉宏也甚是體諒明溯收買人心的難處,很是大方地將其報了上去的三人盡皆安排了官職。那宋方本是個流浪的無賴子,只因爲與張角掛上了關係,此時又是剿滅張寶的主力軍,劉宏便極爲大方地封了他一個守陵校尉。顧名思義,劉宏也是尊重明溯便宜師傅威名,直接安排了一個閒職駐守雲夢山爲其守陵。至於老熊心,畢竟也是軍伍退役老兵,這次也順帶被封了個軍司馬的職責,其本家侄兒熊鵬則是因爲明溯大力推薦,同樣被封成了軍司馬。按照聖旨所言,這三人連同麾下兵馬的駐地盡在雲夢山中,直接隸屬仁義侯府管轄。
古往今來,明溯這侯府恐怕也是第一個御派將校屬官的侯級勢力了,雖然說是沾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光,可畢竟是沒有花錢孝敬,就能拿到的官職,明溯也不好與劉宏繼續討價還價,只得怏怏地接受下了這個難度極高的任務。
劉宏給明溯的最終期限便是年前,原因很簡單,據說董太后已經請高人卜算過了,明溯與那劉瑩的好日子便定在正月初四。長公主娶駙馬,這男主角自然不能缺席,所以,明溯此時也只有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限了。
短短兩個多月能做甚麼?除了儘可能地利用宋方往日的關係將那些徒衆小批小批地拉攏過來,逐步地遷徙到雲夢山,削弱張寶的力量之外,其他甚麼都做不了。
雖然明溯很想兵對兵、將對將地與那張寶好生地對陣一場,可人家張寶也不是傻瓜。
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張寶在南郡的一舉一動難以逃脫宋方的眼線,可那明溯到了雲夢山的消息卻是也順道傳入了張寶耳中。
本來大事在即,張寶還準備安定好南郡的事情之後,便動身趕回冀州,與兄長共謀起事的細節,不曾想明溯這個本教最大的“叛徒”卻是又跑到了眼皮子底下。
在張寶眼中,明溯與那宋方等人一般,就是黃老道的叛徒。因爲出了這個叛徒,張角無奈之下,只得緊急將各地的組織更名爲太平道。取義自然是天下太平,其實也就是避開朝廷的視線,求得一個相對安穩的發展空間。
明溯想要暗中擒拿張寶,張寶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於是,雙方便圍繞着三郡之地的徒衆,展開了一番激烈的爭奪。
這是一場基本沒有硝煙的戰鬥,雙方圍繞着徒衆的宣傳從未中斷過。這段時間,三郡的徒衆過得極爲幸福,感覺自己在教中的地位突然平升了幾個等級,往往是宋方派出的人前腳纔出家門,後腳代表正統的大賢良師的弟子們便又過來登門拜訪。
惡性競爭的結果就是這些徒衆的心裡不再善良,待價而沽的思想讓他們變成了奸詐的商賈,雙方都將條件開得很高,並且還有繼續擡下去的跡象,於是,一個個虛無飄渺,卻是活生生地擺在自己面前的封號讓這些平素拿慣了釘耙鋤頭的莊稼漢子閃花了眼睛。
雖然說雲夢山這一派系目前的開價都比較低,可人家勝在代表了朝廷正統,原先自己這一方的軍事祭酒搖身一變,突然成了朝廷的守陵校尉,就連瘸了一條腿,行走不便的老熊心都成了軍司馬,直接統領四百士卒,朝廷的誠意可見一斑。
其實,倒也不怪這些人心生偏向,畢竟大家願意跟在張角後面玩造反的遊戲也是拼死搏個出身,以求福廕子孫,現在難得有這麼個不用冒生命危險就能順利改變身份地位的機會擺在面前,誰心中還想出去玩命,就真是腦袋瓜子被門給夾壞了。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雲夢山的人馬便陡然劇增了兩倍有餘,張寶氣憤得眼睛都要紅了,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自己是在鞏固現有的成果,那明溯做的卻淨是些挖牆角的事情。
二人雖然都是外鄉人,那明溯手下卻是有祭堂所在熊家莊諸人以及宋方這個原先方中第一號人物的幫助,此消彼長之下,南郡這一方的勢力便迅速地從萬餘人削弱成了不足五千的小方。
照這樣下去,無須消耗到年底,自己手下就得被明溯零敲零打地盡數瓦解得精光,一想到這個現狀,張寶心中就不禁惱怒萬分。被情緒支配了大腦的他已經顧不得再去隱蔽自己的行蹤,開始領着諸多親衛,親自巡防起了三郡之地。
按照張寶的想法,既然靠嘴皮子無法戰勝對手,那麼索性就去消滅那些遊走勸說的人,殺雞儆猴,以求得化解岌岌可危的局勢。
就在張寶跳了出來之時,甚爲滿意這招引蛇出洞的明溯卻也是領人悄悄摸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