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明溯興奮了一夜,卻還是沒能如願起航。
自古黃河九曲,灘多水急,霧氣籠罩,白天船隻在裡面行駛都比較危險,何況是夜晚航行。若是一個不慎,恐怕等不到那甚麼桃花島,自己這支船隊便先自相撞擊,沉沒水底了。古靈當了水賊十數年,這點起碼的常識還是有的,所以不管明溯當“島主”的心情是如何的迫切,這支混編船隊還是停泊在黑崗口外,直到次日黎明方纔動身。
好在明溯雖然決議的時候比較霸道,但是,一些專業的東西他還是能夠聽得進屬下的勸說。具體的事情全部扔給了古靈之後,這一路上,明溯這個主公是樂得逍遙自在,除了沒日沒夜地與自家幾名女子輪番製造着小人,便只剩下與諸將領一起品嚐燒酒了。
或許是做多了之後更容易疲勞,這不,大清早的才喝了三鍾,明溯便仰面朝天躺在甲板上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傳入迷迷糊糊的明溯耳中,似乎身下的船隻猛烈地震盪了一下,然後便是一陣驚呼聲,又似乎聽到有人在爭吵甚麼,過了一會兒,無名與古靈對話的聲音便斷斷續續地傳入了明溯耳中。
“對方要查驗我們的官方文書……只有叫醒主公了。”
“不行,他現在還沒睡醒……而且,還喝了那麼多的酒。”似乎無名正在維護自己,看來自家女人就是比手下貼心。明溯喜滋滋地想了一下,頭一歪,又迷糊了。
“用冷水一激便醒了。”古靈似乎甚是堅決,連那對付醉漢的重磅武器都搬了出來。
不就是睡個覺嘛,怎麼這麼鼓譟?明溯心中咒罵了一聲,想要起來,卻是感覺四肢無力,尤其是兩條大腿,更是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正在心中掙扎起還是不起的時候,突然,面上一涼,如同大冬天跳進河裡洗了個澡一般。
明溯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面前如同下了一場瓢潑大雨,眼前溼漉漉的,猶如雨簾一般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涼水,便納悶地問道:“下雨了麼?”
無名眼神飛快地往旁邊古靈手中的瓦罐瞥了一下,便擡頭看天,似乎正在研究雲彩一般。古靈卻是囁嚅着言道:“主公,實在是有急事,不然,我也不會用河水潑你了。”
“河水……不是雨水?”明溯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夢中,伸手一抹,眼前頓時清亮了幾分:可不就是河水,此時,除了自己身邊,三尺開外,哪裡還找得着一絲水漬痕跡。
“嗯?”明溯惱怒地翻身起來,對着無名言道:“小丫頭,你就這麼看護自己老公的?竟然還讓別人潑我冷水。”
無名無辜地回頭笑了一下,嘴角努了一下古靈方向,轉身繼續研究那慢慢行走的一片雲彩去了。
“睡個覺有錯麼?”明溯瞪了古靈一眼,恨恨地往艙內行去:“不就是在甲板上睡了一會嘛,憑什麼拿冷水潑我。”看這懵懂的樣子,明溯似乎還沒睡醒,正趕着回去繼續睡個回籠覺。
見狀,古靈苦笑了一下,連忙上前攔住了明溯,稟道:“前面有官船攔路。”
“官船……攔路?”明溯納悶地回頭看了一眼,除了自家另外兩條樓船高聳的桅杆之外,甚麼也沒有發現。明溯不禁伸手去摸了摸古靈的額頭:“沒發燒吧?”
正在此時,一陣激烈的吵鬧聲從甲板下面傳了上來,明溯的腳步不禁一頓,回頭往船頭行了十餘步,終於找到了古靈口中所稱的“官船”。
此時,明溯所在的樓船前面,七八條小船縱橫交叉地簇擁在一起,有的丈許長短,個別甚至還要短上一截,似乎有點像獨木舟,又似乎是整塊樹木雕空做成的簡易工具。唯一沒有區別的是,這些小船都是又窄又深,船頭和船艄皆是向上翹起,正如那後世常見的海盜船模型一般。
“就是這些……官船?”站在高高的甲板上面,望着下面一羣小不點,特外的顯得滑稽,明溯不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見樓船上有人出面,那些小船紛紛地搖開了七八丈,一個全身溼漉漉的漢子站在中間小船上面忿然喊道:“來者何人?”
明溯卻是毫無搭話的興致,手指一戳,對着旁邊的古靈言道:“告訴他!”
“這就是我家主公。”古靈將手攏在一起,對着下面喊了一聲,又回身對着明溯稟報道:“先前這些船兒中間還有一條二三丈的大船,只是因爲太矮了,不小心被我們撞沉了下去。”
“二三丈的大船?”這個時候,明溯是確信無疑古靈比自己醉得還要厲害。自己這支船隊中,遙遙跟在後面的蒙衝、先登、赤馬幾種小船都沒有五丈以下的,便是那此時正高高懸於船舷旁邊的偵察船斥候,也足足有三丈長短。如果對方二三丈的船隻也算大船的話,那自己這邊只要隨便派出去一條,便可以稱得上是巨無霸了,至於自己身下的這條,絕對算得上是航空母艦。
古靈卻是沒有明溯這麼大氣,此時見其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便心急火燎地解釋道:“其實這些樓船都是用於聖上巡視時用的,平素水軍之中,等閒衝鋒船隻也就二三丈長短。”
“啊?”明溯不禁驚愕了片刻,方纔興奮地一拍大腿:“我勒了個去,那五萬兩錢銀絕對沒有白花……這可是專供劉宏巡視用的大船,太爽了!”明溯仰首看着那高聳的桅杆,心中一時升起一種無與倫比的自豪感。
“兀那船上的小子,你爺爺還等着回話呢。”那下面的漢子見明溯一副高傲的樣子,便惱怒地大罵了起來。
“你是誰的爺爺?”聞言,明溯不禁大怒,回身按刀回罵了過去:“你娘沒教過你,見了你爹要客氣一些麼?”
……
半個時辰之後,雙方口乾舌燥,都冷靜了下來,那漢子方纔想起還不知道與自己大吵了一番的是誰,便高聲問了一聲:“那無禮的小子是誰家的種?”
“問甚麼?見到我坐的是大船,想攀親麼?”明溯不屑地喊道:“不要嫉妒別人有錢,富二代、官二代,有漂亮的女人,騎寶馬,坐樓船,而你只是一個單身的窮屌絲,唯一能做的只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努力奔跑,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追趕。只有真正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你纔會發現……你怎麼努力也不起作用!”
“啊哇哇……氣死我了!”雖然沒有聽懂明溯究竟在喊甚麼,但是隱隱約約之間卻是猜得住還在攻擊自己,那漢子想回罵卻發現無從下口,直氣得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眼前一花,腳下一軟,差點便再次跌落滾滾黃河之中。旁邊的船伕見自家統領危急,緊忙過去扶住了坐了下來。
“好了好了,”明溯也是見好就收,見對方不再吭聲,便也住了嘴,興趣怏然地回身往艙中行去,留下古靈繼續與對方交涉。
或許是這樓船的陣勢太大,對方也知道了此次遇到塊石頭,便不再在口舌之上糾纏,而是直奔主題,要求就撞沉他們船隻的事情給一個交代。
“船都已經沉了,還交代甚麼?”明溯卻是不屑一顧,這種訛詐的手段前世看多了,隨便找條破船出來碰瓷一下,便纏住了要錢,真當自己是好騙的,當下,也不再廢話,直接命令那回來稟報的古靈出去開船閃人。
七八條小船,數十個船伕而已,自己船隊中間足足三千多兵馬,還怕他翻了天不成。明溯壓根就沒把這夥自稱官船的無賴當回事情。
“可是,我已經告訴了他們你是聖上御封的仁義侯……”那些小船已經分出兩條回去報訊了,古靈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忐忑地言道:“若真是官船,恐怕我們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廟,遲早要被人家尋上門來。”
“我說你怎麼這麼傻啊?”明溯恨鐵不成鋼地連連戳着古靈的額頭,恨恨地言道:“本來就是黑吃黑的事情,到了你嘴邊,卻是先將自家的底細賣了個一乾二淨。”
見古靈猶自一副稀裡糊塗的樣子,明溯搖搖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言道:“這次我們東征,本來就是暗地裡進行的,結果被你這麼一嚷,若是此次事件處理不慎,恐怕再過幾日全天下都知道我明溯到了海邊發展了。”
事已至此,再說多少也沒用了,明溯索性讓那古靈再出去一趟,將那領頭的漢子請上船來商議事情。
片刻,那渾身溼漉漉的漢子進了船艙,一見明溯便擡手行了一禮,口氣卻是十分僵硬地言道:“不知侯爺當面,濟北國茬平守將竇莽有失遠迎。”
“竇將軍竟然趕到大河中間來迎接本侯爺,這份情意,本侯爺記住了。”明溯想了想,竇莽這個名字甚爲陌生,便也不再追問來歷,只是詫異地問道:“可是,大河至此,過了東郡不應該就是那平原郡麼,你們濟北國的人又跑到這裡來做甚麼?”
此時,黃河被世人稱作大河,明溯也就是在自家將領議事時才稱作黃河,對外的時候亦是順應世俗名稱,喚作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