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買賣,最賺錢的莫過於戰爭財了。明溯一邊喜滋滋地盤點着此次的收穫,一邊鬼畫符似的列了一份清單出來。
長弓兵的兵器這次算是湊齊了,那些劣質的獵弓、短弓以後就留給楚門的兒童團練手用吧;算起來,自己手中的弩也有不少了,該是單獨列出一個親衛弩曲出來,就放在獨立縱隊編制下面吧,這個曲長明溯心中早就有了人選,樂進便是一個最好的人選,想想以後自己的親衛清一色的強弩配備,明溯不由得興奮得哼了起來。刀劍戟槍,山地兵的飛爪短刀,邰叔就能打造,用材盡是谷中的精鐵,自然沒必要再去購置那劣質的民間貨色。其他換裝都沒甚麼問題,目前最短缺的便只有戰馬與盔甲、盾牌三項了。
算起來,自己手下的遊騎已經編成了一曲。明溯考慮了一下,以前是手中沒錢,心中不敢去想,這次反劫了一次賊窩,整回來這麼多錢銀,自然得全部換成戰馬,不是二百匹,而是整整一千三百匹。遊騎以後每營各設一曲,平時可充爲斥候、傳令,戰時則用作正規騎兵,因而盡皆按照了一人三馬的標準配置,餘下的一百匹則分給軍中將領代步。
至於之前零零散散購入的駑馬,此次換了下來,全部併入茶水兵、伙頭兵。
那些茶水兵正在學習醫術。未來的醫護兵,可都是明溯的心頭肉、掌中寶,輕易折損一個都要心疼老半天,這還不得配上座駕隨時準備逃離戰場。
伙頭兵那邊人少事多,現在是本地作戰,以後若是長途征伐,這糧草供應便是一件大事兒。這個時代的輜重運輸多是人推肩扛,速度緩慢。兵馬未行,糧草先動,後勤供應決定了一場戰爭的最終勝負,於是,身兼輜重、炊事二責的夥火兵在明溯麾下,便從普通的輔兵一舉擡升到了等同親衛的待遇。
除了這幾隻隊伍,還有一支遊離在西山序列之外的隊伍還得配備上馬匹,那便是胡敏一時興起搗鼓出來的遊騎女兵。不過這些女兵並非正式作戰士卒,明溯計劃在將來購置的駑馬中挑選出一些健壯的分了下去,反正也不指望她們能夠像那些漢子一樣衝鋒陷陣。
全軍之中用得上盾牌的,便是左營的劍盾、遊騎,右營的刀盾、遊騎,一共四曲八百人。遊騎的小皮盾還是比較實用的,擴編之後,只須令那後勤人員購買牛皮回來,再延請心靈手巧的木匠、皮匠仔細繃制便是。那劍盾、刀盾所用的木盾委實是破爛了一些,若不是結實程度不夠,此次也不會在那山道之山又被砸傷了十餘名士卒。見識到了盾牆超強的防禦效能之後,明溯決意砸鍋賣鐵也得將鐵盾配備到那兩曲中去。打造鐵盾可不是普通的精鐵都能符合要求,明溯合計了一下大概需要,便直接開出了一份十湅精鐵的採購清單。
其實,這個時代的兵卒大多身着布甲,明溯之前有了四具重甲,十具輕甲,二百餘具皮甲,主要裝備了遊騎兵,此次又斬獲了千餘具各式盔甲。帶長甲裙的鎖甲、鍊甲自然被挑了出來專供曲長以上的軍侯將領配備使用;輕盈小巧的輕甲則交與了暗軍,他們擅長潛伏偵察,裝備了過重的盔甲反而會影響動作;至於那些普通的盔甲款式各異、長短不一,裝備起來頗有些雜牌軍的感覺,明溯想了想,還是忍痛割愛,將之盡數分配給了茶水兵、伙頭兵,反正這些士卒平素很少有機會直面敵人,不管披上什麼,只要能擋去箭枝就可以了。
剩下的皮甲除了裝備新增的一曲遊騎,還有些富餘,明溯準備大批量購進一批熟牛皮,全軍作戰序列盡數裝備上皮甲,護住那要害部位。
每次一閉上眼睛,一個個戰死的身影便在明溯腦海中不停地變幻,一會是那胸插長戟的老兵伍長,一會是那無力地揮動長刀的新兵,一會是那摔落山澗的士卒……這些可親可敬的士卒面對賊人的長戟、刀劍、箭枝,甚至是磨盤大的碎石時,毫無畏懼地衝了上去,用自己單薄的布衣去硬抗,用自己的血肉去承受。毫不客氣地講,每一件戰利品都是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去拼回來的,明溯又怎麼能不爲活下來的士卒安全着想呢。
三日之後,秦壽看着面前一張長長的清單,一張肥碩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幾乎是帶着哭腔,秦壽扯着明溯的衣襟言道:“六兄,吾現在只是個鄉官,到哪裡能弄來這麼多物什。六兄就放過小八吧。”
“得了,那新任的市令到現在還沒上任,邑南市中的老大還是你,跟我裝什麼裝。瞧你那副豬樣,還小八呢,依我看,王八倒差不多。”明溯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拔腳便欲往外行去,此次到縣中要辦的事情甚多,他可沒空在這與秦壽扯皮。
“可是大夥兒都知道吾改任了直陽鄉中,這賒賬怕是無人答應。”秦壽不肯鬆手,緊緊地拽住了明溯。
“哦,我差點忘了。”明溯把背上的包裹解了下來,“啪”地一聲便砸在了地上:“這些錢銀你先用着,不夠再來找我拿。”
“適才我是有急事要辦,不小心忘了此事,倒不是有意要賴你。”不待秦壽回話,明溯又警告道:“你可不要隨意去坑我的錢銀,若是不然,我那五千兵馬,哼哼,你知道後果的。”
“知道,知道。有錢什麼都好辦,六兄且把心放回那肚子裡。”見了錢銀,秦壽便放開了明溯,緊忙解開了那地上的包裹皮兒,一摞摞黃澄澄的金塊整齊地排在包裹之中,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此次,明溯輕騎入縣,那些繁重的錢銀都舍了,盡挑了這些金塊拿了一些先帶了過來,雖是數量不多,價值卻着實不菲得很。秦壽自然識貨,也就不再與明溯鼓譟,背了包裹,徑向市中尋那交情深厚的商販下單去了。
到了官府,守門的衙役見是縣長的嫡系,也不通報,直接放了明溯入內。見了鄧元,明溯把西山兵卒重新編制情況敘述了一遍,又與鄧元商議了一番日後的打算。太陽落山的時候,明溯揣着一份任命文書出了縣城趕回了西山。
那封文書中,邑西里長俞生被任命爲西位亭的亭長,主持西位一應事項,明溯保留郡裡任命的假亭長一職,但不再涉及亭中事物,待上報朝廷後另有重用。
原來,鄧元覺得明溯那兵馬本就招眼,此次又要擴編,已經遠遠超出了一亭之鄉勇規模,便建議明溯舍了那亭長的職務,退而求進,改任了鐵官,麾下士卒盡數劃爲鐵奴編制,這樣任是哪一級上官前來覈查,都找不着絲毫紕漏之處。左右此次縣中已經安插進來了幾個外人,鐵礦一事不採便罷,一旦開採,難免會走漏風聲,何況那鐵官不屬地方編制,直屬少府所轄,也少了許多閒話和雜事。
少府,始於戰國,秦漢相沿,爲九卿之一。掌山海地澤收入和皇室手工業製造,爲皇帝的私府。前朝諸侯國與郡縣亦設有這一機構,民間爲區別與中央,俗稱“小府”。諸侯王、郡太守的收入,除正式俸祿外,有一部份是以公家產業所得供私人使用,郡國小府掌管着這些產業,縣中小府則主出納,主餉糧。
到了本朝,世祖光武帝允冠百王,集權中央,遂廢除了各地的小府設置,少府仍爲九卿之一,專司徵收山海地澤收入和管理手工業製造,掌宮中所用服御諸物、寶貨、珍膳等。東漢在出產鹽的縣,置鹽官,負責管理鹽場、鹽礦,徵收鹽稅;出產鐵的縣置鐵官,負責冶煉、鑄造;在手工業發達的縣置工官,負責管理工匠、徵收工商稅賦;在水產發達的縣置水官,負責管理漁場、徵收稅賦。以上這些官吏不隸屬於州國郡縣,直接隸屬於少府,屬於中央派出機關。
鄧元這是準備跳過張邈,直接爲明溯謀取一個比較高的位置,明溯心中自無不樂。於是二人議定,派那郭貴攜帶重金珠寶趕往京都,賄得張讓、郭勝,進言推薦明溯爲本縣鐵官。反正這次剿滅青龍山賊人所獲甚多,明溯也是來得容易,去得大方,索性決定先行換了那對自己死心塌地的俞生去任亭長,自己則解脫出來,與郭貴並作一路赴京都打點,也能熟悉一下沿途的風土人情,增長點見識。聞聽明溯的打算,鄧元心中也是癢癢的,然而此時,作爲一縣長官,未得傳召,不得私自脫離轄地入京的規矩尚在,鄧元一個初上任的縣官兒,也不敢隨意違了法令,惹那言官彈劾,於是,只得無奈地吩咐那明溯多帶些土特產回來慰籍家中諸兄弟。
臨走的時候,其餘胡魁等人也是緊忙趕了過來,奈何二人早有決議,諸人只得眼巴巴地送別了明溯。臨別的時候,衆兄弟那口是心非的不捨勁兒讓明溯忍俊不住大笑了起來。雖然明知道大家是羨慕自己自由自在,能往那京都一行,但是明溯心中還是爲衆兄弟的情誼暗暗感動不已。